28 第 2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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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陰雲密布, 暴雨如注。

星星點點火光自郡守府四處漸次亮起,在一處極深的院內,燈火微晃, 有一道身影臨窗煮茶, 剪影落在窗扇上, 是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 動作間不疾不徐, 煞是好看。

「汩——」

當茶水順著壺嘴落入杯中,升起裊裊熱氣時, 亦有人冒雨而來,與那道身影相對而坐,共飲一杯。

如今河東十二郡正值多事之秋。鬼物在外遊盪, 直逼河東郡而來,三大派內憂外患不斷, 有一派領袖重傷,兩派帶隊的新秀弟子或重傷昏迷, 或身負嫌疑, 互相猜疑, 人心惶惶。

明明形勢正危, 令人心弦緊繃,但此間屋內相對同飲二者, 卻似乎言語間很是輕鬆寫意,對眼下的緊張局勢全然不以為意,甚至——頗為心喜。

「看來那個病秧子也並不好騙,人物證俱全,竟然也沒辦法讓他將陳前水認作內鬼。」中年書生有些遺憾,聲音聽起來很溫潤儒雅, 說出的話卻十分詭譎,令人心驚,「頁安和陳前水應該是發現了什麼,看來我這具身體用不了太久了。」

「今夜殺了蕭崇琰,一切不都已經了結?」另一人的聲音疏朗,語調卻很慢,聽著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聞言微笑說道,「河東十二郡歸你們,而東郡王掌控東璜王朝,兩全其美,不是正好?」

老者放下茶盞,以指節輕敲桌麵,慢吞吞地說道:「頁安重傷,顧璟出城,蕭崇琰又病成那樣,幾乎形同廢人……此時不殺了他,難道又要如先前幾次那般,等到頁安和顧璟回到他身邊,讓他繼續安安穩穩躲在別人身後?」

那個中年書生卻有些猶豫:「主上並不允許我們私自接觸蕭崇琰……若東郡王想要他的命也無妨,隻是我不能出手。」

老者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蕭崇琰不過是一個空有劍道天賦,卻身體病弱,難登大道的病秧子,為何會值得那位存在如此關注?」

他覺得這很奇怪,頓時有些猶豫,但一想到自己堅持已久的理想即將實現,心緒激盪不已,又很快將那點不對勁拋之腦後。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來動手。」老者很快想出對策,說道,「如今河東局勢已經明朗,你的任務也已經完成,正可借此機會拋棄這具軀殼,如何?」

「端先生此計甚妙。」

中年書生起身為老者斟茶,輕笑開口:「他日東郡王得登大位,願與端老再飲一杯。」

老者舉杯,亦是笑道:「不知那時坐在端某麵前的,會是哪個老熟人?」

「說不定便是這位尊貴的崇親王呢?他這副皮囊……我可是眼饞得很。」中年書生哈哈一笑,頗為曖昧地說道,「若是主上允許,我一定會好好愛惜這副漂亮的人皮,絕不叫他蒙塵。」

「那便祝閣下得嘗所願。」

「亦祝端老得償所願。」

屋外雨聲漸停,屋內兩人共同舉杯,相視一笑,皆是月匈有成竹,滿麵春風得意。

「風雨既歇,我們也該動身——請尊貴的崇親王上路。」

雨已經停了。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郡守府內燈火漸次暗去,唯有最中心的那座院落依舊燈火通明。

屋內,蕭崇琰正在燈下看書。

他手中撚著一塊紅豆糕,已經吃了大半,桌旁擱著一碗熱氣蒸騰的雞絲滑蛋粥,分量不多,清淡不油膩,最適合夜間食用,一看便知是出自誰之手。

門口風影微晃,有人輕敲門扉,隨後不等應允便推門而入,閒庭信步宛如在自家院中,似乎一點都不將此間主人放在眼裡。

來者是個中年書生,眉目儒雅清俊,氣質溫潤清淡,笑起來便如沐春風,教人不由自主便心生好感。

「殿下深夜未睡,仍在勤勉讀書不輟,實在令人敬佩。」那書生撫掌嘆息,神情很是感慨,但下一刻卻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開口,「隻不過就您這廢物一般的身體,不過等死罷了,讀書修行還有何用?」

話音落下,中年書生滿身氣質霎時一變,渾身溫雅清和之氣頓消,凶戾暴虐的危險氣息節節攀升,癲狂殘忍的神色亦在眼中蔓延,整個人再無一分平日裡冷靜持重模樣,便如完全換了個人一般。

那中年書生見蕭崇琰抬首看來,微微皺眉,露出如被冒犯的不悅神色,卻始終一言不發,看著頗為隱忍不堪,眼中盈滿惡意的愉悅之色頓時更盛。

「您現在一定很憤怒吧?明明是高高在上,尊貴無雙的東璜親王,可惜病弱不堪,形同廢人,隻能任由我羞辱至此,卻也隻能默默承受,甚至不敢出言訓斥……」

中年書生負手踱步而至蕭崇琰身前十步,似是有意逗弄這位尊貴卻孱弱無力的親王,笑得一臉揶揄。

「殿下,您怎得不問問我是因何而來?」

蕭崇琰沒有說話。

方才這書生囉囉嗦嗦說話時,他正咬著紅豆糕,在心底給顧璟打了個滿分,很是意猶未盡,隻可惜耳邊一直嗡嗡作響,十分吵鬧,心情頓時很不美妙。

他慢吞吞咽下嘴裡最後一口紅豆糕,慢條斯理擦拭著嘴角,這才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過去一眼,問道。

「你有何事?」

「哈哈哈哈!我有何事?」那書生驀地撫掌大笑出聲,顯然對蕭崇琰的乖巧配合很是滿意,高聲笑道,「我來殺你啊!」

他好整以暇看向蕭崇琰,想看到美人驚慌失措,泫然欲泣,卻沒想到蕭崇琰隻是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哦。」

中年書生的臉色頓時有些僵硬,冷著臉問道:「殿下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驚訝?」

「哦,以殿下才智,想必也已經看出許意便是內鬼。」他很快又微微一笑,一臉高深莫測道,「那殿下可知許意又是誰?」

「你不是許意。」

蕭崇琰吃完紅豆糕,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碗雞絲粥上,他盯住粥碗上方蒸騰的熱氣,似乎正在猶豫,接著伸出手背貼了貼,下一刻立時縮回手,卻還是被燙紅了一小片皮膚,頓時皺眉。

他神色冷淡地看了那個喋喋不休的中年書生一眼,有些厭煩地偏過頭:「手藝人皮影師,以人皮製為影人,寄生操控,影人死亡,則神念脫離軀殼,本體依舊無礙。」

那中年書生「許意」聞言詭異一笑,不知為何仿佛一點兒也不急著動手,反倒很好奇問道:「殿下想必已經見過我的幾個同伴,不知我這門手藝在殿下心中,與其他手藝相比如何?」

蕭崇琰並不意外這個皮影師如此話多,他拿起一旁書卷繼續慢慢翻閱,聞言也不敷衍,說話時神情很是認真:「織夢人不錯,影子客一般,至於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卻還是簡單樸素地點評道:「太過惡心,看不下去。」

「許意」神色驟然空白,隨即勃然色變,冷笑連連。

「好,好……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崇親王!」

占據了許意身體的皮影師負手而立,始終在蕭崇琰身前十步遠的地方,並不上前,神色冷漠地看著那個燈下安靜看書的少年,嗤笑開口。

「殿下何必強裝鎮靜?想要拖延時間等待那個星河殿的醫修趕回?」

「許意」悠然踱步不停,眼中滿是惡意,他有意羞辱蕭崇琰,便笑著譏諷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一點不急,偏偏要在他趕回的前一刻將你殺死,讓殿下您在絕望中看見希望,卻又眼睜睜看著希望被打碎,然後便更加絕望——殿下,您說這樣如何?」

「我的手藝一向極好,便要讓您活著被一點點扒下這副漂亮的皮囊,讓您親眼看看自己究竟有多麼迷人!」

「許意」一臉病態的癡迷,喃喃自語,臉頰滿是潮紅,似是已經陷入迷亂:「如此美麗的人皮,一定會成為我最好的收藏品——唔唔!唔!!」

下一刻,「許意」卻驀地捂住自己喉嚨,忽然再發不出聲音,隻能「嗚嗚」出聲,神色逐漸扭曲,目光陰毒地盯住蕭崇琰,揚手便要不顧一切出手——

「呃!」

然而屋內緊接著卻又有數道極為純正的佛光自虛空凝聚而成,化為拓滿梵文的鎖鏈,迅如疾電般驀地抽來,將「許意」牢牢捆住,壓著他跪倒在地!

「許意」的雙手被束於頭頂上方,被迫高高揚起,雙手合十,麵向蕭崇琰宛如頂禮膜拜,分毫動彈不得。

在這道佛光鎖鏈的鎮壓下,「許意」身上逐漸有黑色光點溢出。藏於這副皮囊之後的皮影師本體被佛光灼傷,修為境界竟在飛快地下跌——

這樣純正浩然的佛光,本就是鬼域鬼族最為恐懼忌憚的克星。

「許意」的神情怨毒無比,聲音卻被死死封住,隻能發出無聲嘶嚎,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得。數息過後,他的神情漸漸轉為恐懼驚慌,再無半分先前得意囂張模樣,掙紮著想要膝行上前,卻再一次被佛光死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嗚嗚」著低聲哀鳴,向蕭崇琰投去哀求目光。

蕭崇琰卻根本沒有看過「許意」一眼。

他皺眉望向屋內寂靜無人的牆角,有些不滿,問道:「為何多事?」

「阿彌陀佛。」

在他的注視下,原本空無一人的牆角忽然有佛光亮起,接著一位眉目乾淨清秀的年輕僧人自虛空間一步跨出,露出一臉苦笑,向蕭崇琰連連施禮。

若空訥訥開口,滿臉慚愧:「貿然出手,實非我所願,隻不過兩位施主關心則亂,若我再不出手懲戒,怕是這位皮影師所用影人便要立時魂歸西天,屆時皮影師本體便可遠遠遁走,於您計劃更為不利。」

在若空說話的同時,他左右各有一人同樣現出身形,正是滿身殺意的顧璟與一臉暴躁的頁安。

此刻兩人在蕭崇琰麵無表情的注視下都有些心虛,顧璟若無其事收回殺意,神情自然地環顧四周,就是不看向蕭崇琰;而頁安則是認命般嘆了口氣,十分乾脆地跪下請罪,沒有一句辯解。

蕭崇琰看著眼前這兩人,沉默片刻,半晌嘆口氣,心想那皮影師看起來腦子就不是很好,想必也已經沒有任何價值,死便死了,反正還有一人。

他揉了揉額頭,抬手示意頁安起身,又看向顧璟,神色認真地開口:「紅豆糕。」

言下之意,就是「我還想要」。

顧璟這回卻是難得卡了一下,旋即斬釘截鐵說道:「不行。」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想都別想」。

「已經晚了,食多易積食,不可再……明天給你做。」在蕭崇琰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顧璟飛快補上後半句話,接著走到蕭崇琰身邊,伸手取過粥碗試了試溫度,遞至他手邊,耐心說道,「先喝粥,嗯?」

蕭崇琰看著顧璟,總覺得這人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在哄小孩,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卻很高興,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從顧璟手中接過碗,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他吃得極慢,看著便顯得十分認真,修長白皙的十指貼在碧青的琉璃碗邊,本是極淡的唇色因熱氣染上幾分顏色,墨黑長發下的蒼白臉色看著也好上許多……這副安安靜靜,認真埋首喝粥的姿態,讓他看起來一副乾淨純然,乖巧軟和的模樣,竟然在眼下這本該心神緊繃的場麵下,無端讓人覺出點歲月靜好的味道。

許是這一世蕭崇琰的外貌和病弱的身體太具有欺騙性,縱然在場幾人都見過他出劍時凜然不可直視的模樣,此刻卻都像是忘了當時的震撼欽服與戰栗驚懼,滿心隻餘下歡喜感慨,為了少年難得的好胃口欣慰不已。

頁安正目不斜視,安靜如雞地縮在角落,此時亦是心底微喜,稍感安慰,接著望向那個始終麵無表情,極為強硬,卻能三言兩語就將自家殿下哄回來的惡人醫修,露出一臉嘆為觀止神色。

他心想從前隻覺得殿下馴獸很有一套,怎麼就沒發現顧璟這個混蛋哄起小孩來這麼得心應手呢?

——果然不是什麼正經醫修吧?

家庭內部矛盾解決,最難搞的親王殿下好不容易被一塊紅豆糕收買,頁安自覺今夜實在不該再勞煩殿下出麵,於是上前一步,沖那被晾在一邊,無人理會,卻跪得結結實實,姿態極為虔誠恭敬的皮影師微微一笑,展開折扇,悠悠然打了個招呼。

「喲,這位皮影師,你好啊。」

寒風嗚咽,細雨紛飛。

偌大的郡守府漆黑一片,隻剩下主院內依舊亮著燈。

「鬼域手藝人皮影師,你殺了許先生,利用他的身體製成影人,操控影人潛伏在河東,與鬼域暗通消息,擾亂人心……重傷申先生,先後陷害逼迫我與前水,好讓河東三大派戰力大損,難以抵禦鬼物大軍……」

頁安一點點說出那個占據著許意身體的皮影師所為,聲音很冷。

「你今夜來此,是因為看到殿下孤身一人,無人保護,便要冒險殺死殿下,借此逃遁離開——可真是好打算。」

被牢牢壓製,跪在地上的皮影師神色陰沉不定,死死盯住蕭崇琰,見他安安穩穩坐在主位,身前身旁站著顧璟、頁安、若空幾人,一點兒也沒有孤立無援,身邊無人相護的樣子。

再看那個臉色蒼白的漂亮少年一副平靜篤定,甚至漫不經心的姿態,又哪裡有半分病入膏肓、虛弱至極模樣?

這分明是蕭崇琰早就對他們身份有所察覺,故意作出一副虛弱不堪模樣,甚至連頁安與申應受傷怕也隻是一場做戲——

隻為了讓他們以為此時是殺死蕭崇琰的最佳時機,好一腳踏入這個已經準備好的陷阱!

從頭到尾,一切都在那個美得不像話的病弱少年的掌控中!

皮影師被那佛光死死束縛,渾身鬼氣皆被封住,動彈不得,便連脫離這具軀體逃跑都不能,隻能眼睜睜看著自身修為被一點點消磨——

他再看向那個主位上臉色蒼白,神情安然的少年,一時間隻覺得寒意徹骨,心底駭然欲絕,絕望至極。

這個蕭崇琰——究竟是什麼人?

「你一直廢話不停,卻遲遲不動手,想必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出手,而是要拖延時間,等待你的幫手趕來?」

頁安好整以暇輕搖折扇,扇麵「蠢貨」二字不時晃過皮影師眼前,在讀書人那一臉嘆息神色下,極盡羞辱意味。

「既然如此,那我便一點不急,偏偏要在他趕來的前一刻將你殺死——哦,你也感覺到了吧,若空大師的佛光,可是真的能殺死你——讓我們手藝出眾的皮影師在絕望中看見希望,卻又眼睜睜看著希望被打碎,然後更加絕望……」

「欸,這段話聽著可真是耳熟啊……」頁安一字不差得復述出先前皮影師對蕭崇琰所說之話,收攏折扇,輕點下巴,笑眯眯問道,「皮影師閣下,你覺得這樣如何?」

皮影師眼神憤恨又驚懼,既憤怒於頁安的羞辱,卻又明白頁安所說不假,自己恐怕真的會被那佛光殺死……他神情幾度變幻,最終還是對生的渴望勝過一切,掙紮著跪伏在地,向上首的蕭崇琰顫聲求饒。

「殿下,求您繞過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那卑微的求饒聲回盪在屋內,卻根本沒有人理會他。

蕭崇琰看都沒有看跪在下方,醜態畢露的皮影師一眼,還在認認真真喝粥。而顧璟在他身旁架起藥爐,竟然開始煎起藥來,若空站則在一旁,注視著垂首喝粥的少年,神色安寧欣喜,眼中神色復雜,似是感慨萬千。

頁安回頭看了眼身後幾人,幽幽嘆息一聲,心想果然還是小殿下難伺候,在陛下身邊時,他手下清梧衛無數,哪還用得著自己來乾這些髒活累活?

「你能做些什麼?給殿下演皮影戲解悶?沒見殿下覺得你惡心嗎?」他有些嫌棄地瞥了眼腳下匍匐在地的皮影師,「但凡你被抓,便已經成為棄子。我若東鬼物大軍分布,皇都此時形勢,乃至鬼族背後謀劃——」

「問你這麼個隻能惡心人的玩意兒有用嗎?」

頁安看著在自己的冷嘲熱諷下身形劇烈顫抖,滿臉絕望的皮影師,直到此刻才真正確定殿下所料不錯,這個皮影師果然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個被拋出來送死的棄子。

雖然頁安到現在仍不明白,殿下所說的那句「既然他要送我這份大禮,那收下便是。」裡的那個「他」……指的究竟是誰。

「鬼物大軍分布,皇都局勢如何,鬼族背後謀劃……這些問他自然沒用。」

這時卻有一道疏朗悠然的蒼老聲音響起,有一位灰白頭發的老者出現在門邊,負手踏入屋內,姿態從容,神情自如,微笑看向主座的蕭崇琰,緩聲開口。

「話——當然應該問我。」

這道聲音響起後,屋內眾人神情各異。

頁安神色復雜地看了那老者一眼,拱手微微施禮,隨後退回牆邊,不再言語。而在老者聲音響起的同時,那皮影師已經無聲無息斃命,沒有人為他分去一個眼神。

若空輕嘆口氣,收回袖中佛光,望向那突然出現的老者,神情有些不忍。

主座邊,顧璟一臉嚴肅,嚴正以待,對老者的出現沒有任何反應,正目不轉睛盯著蕭崇琰喝藥。

被他嚴密盯梢的蕭崇琰麵無表情,喝盡最後一口湯藥,立刻便咬下手中的蜜餞,等到嘴裡苦味漸散,這才抬眼去看來人。

他們對來者的出現並無意外,因為眾人今夜在此,本就是為了這位老者。

這位河東三大派資歷最老,地位最高,也是最受尊崇的名士。

守一派領袖,端肅。

而對於蕭崇琰來說,眼前這名老者卻還有著另一重更為重要的身份。

他神色冷淡地注視著站在下方的老者,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的失望情緒。

「等你很久了,端老。」蕭崇琰有些疲憊地微微闔目,停頓半晌,才接著說出下半句話,「東璜王朝帝師……太傅大人。」

眼前的老者,是東璜女帝蕭珞少時的先生,亦是蕭珞與蕭崇琰姐弟二人尚且弱小無力,在東璜宮廷中艱難生存,陷入絕境時,唯一那個向他們伸出手的人。

若沒有端肅,便不會有後來名震大陸的女帝蕭珞,而蕭崇琰也早就會死在那一個冰冷絕望的冬天。

所以蕭崇琰始終對這位老者保有一份敬意,而女帝蕭珞一直將端肅視為自己最信任的先生——

可如今端肅在河東所為,卻恰是利用了女帝的這份信任,斷然背叛,不留一分餘地。

蕭崇琰從不會容忍背叛,也從不在意他們為何背叛,但對於端肅,他卻必須替蕭珞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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