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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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崇琰看向不遠處蜷縮在地的景宣。

這位中洲的五皇子在心湖破碎後便失去了一身修為,心髒又被剜去,如今勉強靠著一副至虛境巔峰的身體吊著最後一分生機,卻已經無力回天,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死去。

這位曾經驕傲至極的天才少年,如今滿身血汙地趴伏在地,再無一分體麵可言,從前的皇家風度更是全然消失不見。

猩紅粘稠的血自他身下大片大片淌開,浸入地底,便如同不久前的場景重現。

那時他是高高在上的看客,笑看自己的同窗慘死於秀禾手下,無動於衷。

而如今,他將在同一個地方流盡全身血液,以無盡的痛楚來沖刷自己的罪孽。

——而這還不算完。

「咳咳……咳,蕭崇琰……」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趴伏在地的少年掙紮著抬起頭,露出一臉慘然笑意,斷斷續續地開口。

「成王敗寇,是我輸了……落到你手裡,自然任憑你處置……」

被蕭崇琰殺死,與失敗後回到中洲被神皇問罪……這兩種下場對景宣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差別。

不過都是無聲無息地死去,再無人記得而已。

對他而言,不能成為中洲太子,未來的神皇;無法得到滄瀾第一的名號……他的人生便沒有任何意義。

這是他從小被灌輸教育,於腦海深處根深蒂固的道理。

隻有成為第一,才是贏。

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

因為如果失敗,就會被放棄。

如果被放棄,就會死去。

「滄瀾第一天才的稱號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神情空茫的少年認命般輕笑起來,喃喃說道,「都拿去好了,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他失敗了,所以他就將一無所有。

「你的命我不會取。」

蕭重琰沉默片刻,然後輕聲開口,神情像是有些嘆息。

他聽說過自己那位學生登位後的作風。

霸道專斷,唯我獨尊,對待自己的後代手段頗為殘酷,崇尚養蠱般的競爭法則,倒是與曾經的東璜有些相似。

蕭重琰對此並不贊成,卻也不會多說什麼。

正如他此番對這個中洲王朝五皇子的處置。

並非是因為對方有多針對自己——那些所謂的言語擠兌和蓄謀相害,比之蕭崇琰上一世所經歷的一切,便如同過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他看到的隻有這位五皇子所做過的事。

為陷害自己,景宣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淩成,而為了滿足對名利的追逐與渴望,也可以沒有任何負擔地害死太學同窗。

這般行徑,本就該死。

與蕭崇琰自身的意願並無乾係。

所以——

「要取你命的,是他們。」

伴隨著蕭崇琰的聲音響起,景宣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視野驀地提升,整個人驟然騰空,陡然間變得輕盈起來,仿佛隨時都會飄走。

他垂頭望去,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具千瘡百孔的身體。

此時此刻,他正以神魂的方式出現在半空。

而在同一時刻,景宣的四周驀地跳出九道虛影,將他團團圍住,那九道虛影的麵容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最終完全化作熟悉的麵孔——

赫然便是那些慘死在秀禾手下的太學學生!

在黎明前夕的至暗時刻,蕭崇琰竟是以通天手段強行收攏了聚在此地未散的魂魄,令他們再度恢復生前記憶,於最後報仇雪恨,而後再進入輪回。

這種手段極其少見,便是被稱作——

「搜魂!你怎麼會魔族的搜魂術!」

景宣愕然地低呼出聲,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就如同靈族的身外身一般,搜魂術是魔族獨有的神通,並且也不是每個魔族都能夠習得的神通。

隻有血脈最純正強大的魔族,才能夠施展出真正的搜魂術!

「你有魔族血脈?但你體內的鬼念——」

景宣喃喃自語出聲,被這絕不可能同時出現的事震驚到失去言語。

怎麼會有人是東璜皇族,卻有魔族血脈,同時體內又有鬼念?

「蕭崇琰,你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景宣注定再也不會得到解答。

因為圍繞在他身周的那些神魂於同時上前,將這位中洲五皇子的身形徹底淹沒。

在失去修行記憶,隻有本能的廝殺中,他們用自己的手和牙,一點點將景宣的神魂撕碎扯斷,原地一時間隻剩下屬於中洲五皇子景宣的慘叫。

神魂對修行者來說,是比肉∣體要重要千百倍的存在。

神魂隕落,便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死亡。

身死道消,永無來世。

而景宣如今,正在經歷神魂被生生撕扯破碎的感覺。

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向永恆的死亡更踏近一步。

景宣微睜著眼睛,在極盡的痛苦下神情一片空白。

他艱難越過圍繞在自己周圍的神魂向外望去,正看到始終一臉平靜的蕭崇琰。

他恍然發現,自己似乎從未見蕭崇琰變過臉色。

生死逆境,打殺敵人,贏得勝利……不論是好是壞,在那個人的眼中似乎都算不得什麼。

就如河東一劍而起萬辰星,九章劍訣下無一敗績,落河碑下問劍九逍,引百人共同破境……甚至是今日才出現的鬼念和搜魂術。

對蕭崇琰來說,所有這一切都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從不曾令他動容。

他一直以來都冷靜地遊離在外,冷眼旁觀一切——

就好像這個世間與他無關。

在逐漸模糊的視野中,景宣始終安靜地注視著那個白衣少年。

他忽然很好奇,究竟要是怎樣的人,發生怎樣的事,才能讓蕭崇琰真正有所觸動——

那或許也才是真正能解答「蕭崇琰究竟是誰」這個問題的時候。

但景宣知道自己是注定看不到了。

在天光漸要亮起的剎那,他的最後一分神魂也盡數破碎,這場漫長的痛苦折磨也終於走到了最後一刻。

在僅存的最後一點意識下,景宣下意識地伸出手,迎向那輪開始露頭的紅日,身形倏爾消散。

他也曾向往無暇的光。

紅日下,其餘九道神魂亦開始變得模糊不定。

蕭崇琰望向顧璟,兩人對視一瞬,於下一刻同時默契出手。

空烏琴落入顧璟懷中,紫衣少年盤膝而坐,雙手按住琴弦,十指翻飛,頓時有輕快琴音躍然而生。

與此同時,一道清和飄逸的簫聲毫無違和地插入,蕭崇琰站在顧璟身旁,雙手握著一支紫玉簫,以簫聲與之相和。

這是兩人第一次合奏。

亦是星河殿三樂中的《安魂》。

顧名思義,《安魂》此曲,便是為安撫逝者神魂,助其化解俗世遺憾,得以進入輪回。

蕭崇琰先前以搜魂術令太學學生神魂顯化,親手殺死景宣,也是在為《安魂》一曲埋下伏筆。

隻要神魂安穩,即便三魂七魄隻餘一分,也能再度輪回。

在兩人的合奏下,那九道神魂虛影再度凝實,九人背朝紅日,沖蕭崇琰與顧璟一人長揖到地,鄭重行禮。

兩人頷首回禮。

在天光終於大亮,紅日遙遙升起的剎那,蕭崇琰與顧璟兩人身前再無那九人神魂。

星星點點金色光暈砰然而碎,代表著一個又一個進入輪回的魂魄。

在漫天金色輝光下,有一道極淺幾乎於白金的光暈快速劃過,於剎那間極其耀眼。

顧璟看向蕭崇琰,問道:「為什麼?」

那道白金輝光,分明便是那個中洲五皇子景宣的一點微末意識。

那是在最後時刻,被蕭崇琰留下的一分神魂。

那個被藏在黑暗汙垢最深處,乾乾淨淨,依舊向往光的那分神魂。

蕭崇琰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漫天輝光,眼中像是有無數煙花綻開,深黑的眸子裡泛起透亮的光。

良久之後,他輕聲開口,說道:「因為我曾經也和他一樣。」

身在最不堪的黑暗深處,卻依舊向往最無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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