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斜陽正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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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六,申時,長安城醴泉坊,徐府榛苓居。

徐恪靠在榻上,臉色蒼白、眼眶凹陷,嘴唇還略微有些發黑,一張原本英俊好看的臉容,此際病懨懨的已恍若一個垂死之人。隻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裡,還是那般堅毅無畏的神采。

「小無病……你感覺好些了嗎?」胡依依柔聲問道。這兩個時辰內,她又用銀針紓解之法,給徐恪周身自大敦、行間、太沖,過中封、蠡溝,直至章門、期門穴,沿著足厥陰肝經,已經布了十餘針。隻見針尾不時有黑色的血汁溢出,胡依依不停地為徐恪拔針、去毒、再上針、拔針……隻消過得片刻,針尾依然會溢出黑血。饒是她自詡一代神醫的碧波仙子,也暗自心驚,這「七日噬魂散」端的厲害!……

「胡姐姐,我好多啦……眼下,月匈口都不怎麼疼了,謝謝姐姐……」徐恪虛弱地說道。他本不願胡依依幫她施針醫治,但實在拗不過,隻好靠在榻上任憑胡依依為他忙碌不停。不過,在胡依依百般設法之下,徐恪渾身的針刺灼痛等等諸般痛苦,總算略略一鬆。

這一日,胡依依雖用盡了各種法子,但除了能讓徐恪所受的痛楚稍有緩解之外,對於根治解毒,她仍是無能為力。如今,她隻能枯坐榻邊,眼睜睜地看著徐恪日益萎靡消瘦,縱然她內心再怎麼惶愁急迫,仍舊無可奈何……

距離徐恪毒發身亡之期,已然隻有一日了。

「胡姐姐,我聽說出了城西的開遠門,便是灞林原。原上的風景在長安甚是有名,今日風和日麗,我們便一同到那灞林原上去走走,如何?」徐恪朝胡依依微笑著問道。

「嗯……也好!姐姐就陪著你去灞林原走一走。說起來,姐姐到長安可有些日子了,你可……可還未曾陪姐姐好好地……好好地逛一逛這長安城呢……」胡依依回道,話語裡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哽咽之聲。她回想與徐恪從相識至今,可真沒有好好地去長安城逛過一逛。隻因她平素獨居孤島,向來喜歡幽靜,不愛去人群中的熱鬧之處,不想今日與徐恪難得出門賞景,竟已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言罷,胡依依便取下了徐恪身上的所有銀針,攙扶著他起身。徐恪卻定要自己行走,胡依依無奈,隻得出門吩咐董來福備車。她拎著舒恨天的籠子,與徐恪一道步出府門外,二人一鼠上了馬車,便吩咐車夫西出開遠門,往灞林原而去。

長安城大道雖然建得頗為平整,但馬車一路行進,也免不了有些顛簸。徐恪坐在車內,隨著車子的震動,不時還會忍不住咳嗽幾聲。他雖然臉上還是全無血色,但眼睛裡依然是喜悅和微笑。透過車窗,他看著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齊整華麗的店鋪一一從自己眼前前掠過,不禁心中感慨著:

長安城,果然是一個好地方啊……

馬車一路往西,行了半個時辰,便到了灞林原。那是一處寬約十餘裡的平原,北依灞山,南有渭水,在山與水之間,高高低低,盡植琪花瑤草、名木幽竹。遠遠望去,樹林參差、草色萋萋,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一年四季,這裡都是景色宜人,是長安人平素最喜出門賞景的一個好去處。

此時雖是隆冬時節,但灞林原上的遊人也是絡繹不絕。一來尚處元月,長安人性好熱鬧,元月裡結隊出遊乃是習俗;二來,渭水邊上,栽種有一片梅林,此際已然開滿了粉色與白色的梅花,一路逶迤芬芳,有十幾裡之長,吸引了無數男女老少競相來此賞梅。

兩人下了馬車,來到梅林邊,一邊信步而行,一邊賞梅觀景。徐恪強打精神,勉力前行。旁邊的胡依依一邊提著鼠籠,一邊留神防備著徐恪體力不支摔倒。但她每每情不自禁地攙住了徐恪之時,又往往被徐恪輕輕將手推開……

他們一個是麵容蒼白、嘴唇發黑的青年男子,一個又是貌美如花、傾城國色的妙齡女子;一個是走路一步三搖仿佛是個性命垂危之人,一個手裡還拿著鐵絲籠子,籠子裡還關著一個大白鼠。旁邊的路人見這兩人如此奇怪,都紛紛露出了詫異之色。

有些人見了徐恪的一副病容,忍不住竊竊私語:

「這是誰啊?看著蠻俊的一副模樣,好像快要死了!」

「他會不會是得了什麼肺癆絕症啊?嘖嘖嘖!……可惜了!聽說牛家村的牛老財,家裡正缺一個贅婿。這後生長的這麼好看,要是沒病,我倒可以幫他做個媒呢!牛家可是財大氣粗,他要是入了贅,可有享不盡的福氣嘍……」

有些人見了胡依依絕美的姿色,更是對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哪裡來的一個姑娘,這模樣、這身段……難道是翠雲樓新來的頭牌?不可能啊,十個頭牌都比不上她這……俏模樣啊」

「這麼漂亮的姑娘,竟然扶著一個小白臉!那小白臉看著就讓人生氣!一張白臉死不死活不活的,那姑娘怎會看上他?莫不是眼睛瞎了吧!」

……

更有一些浮浪子弟,還忍不住走到胡依依的身前,非但朝胡依依不停地擠眉弄眼,嘴裡麵還盡是些挑逗輕佻之語……

對這些人,胡依依自然是毫不客氣,隻見她手掌張開,隻是朝他們眼前輕輕一揮,那些人眼神突變,仿佛見了厲鬼一般,竟嚇得鬼哭狼嚎一般地跑了開去。有一個紈絝青年被石頭一絆,重重地跌了一個狗啃泥,等到他站起來時,額頭上已然腫起了一個大包。

千年狐妖的幻術,這世上無人可比。胡依依也隻是對他們略施薄懲而已,這幾個浮浪子弟回去之後,整一個月裡,每逢見到美貌女子,便都會如同見到鬼魅一般……誰讓他們去惹胡依依呢?

徐恪朝胡依依笑了笑,弱聲問道:「胡姐姐,你這……便是幻術麼?好厲害哦!」

胡依依笑道:「這些隻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姐姐這點本領,也就對付對付一些不識抬舉的凡人,要是遇到那些道法中人,隻需一定神便能

看破……」

徐恪道:「說起來,那一日在玄都觀,姐姐怎麼會被李大哥給困在了『四象倉虛』之中?」

胡依依嘆道:「那一日也怪姐姐我托大,忘了人間的道法便是我們妖界的克星。那李觀主法術高深,姐姐我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不過,說起這事姐姐心裡就來氣,都是這小舒的破主意……說什麼隻有玄都觀主能幫他解開籠子,姐姐還當他跟李觀主有什麼交情,孰料他們竟是連一麵兒都未曾見過!」

徐恪轉頭望向籠子裡的舒恨天。此時那頭大白鼠卻眼睛似閉非閉,聽到胡依依的責怪,他也隻是鼠眼微微一張,旋又閉攏。舒恨天被困籠中已有多日,雖然吃喝未短,但受法咒困縛,神情已然日益困頓,此時更是默然無語。否則,以他喜好多言的性子,此時怎會呆坐籠中、寂然無聲?

「咳!書仙老哥這樣長時被困在籠子裡,也不是辦法啊!該怎麼想法子讓他出來呢?」徐恪嘆道。一看到書仙的這幅模樣,徐恪的心裡頭又起了悲憫之心,他此時無心賞梅,腦子裡全神貫注,卻思忖著如何幫舒恨天脫困……

「放心!小舒的天劫總有解脫之日……小無病,你眼下,就莫要替他發愁了……」胡依依安慰道。

徐恪卻心中暗想:「胡姐姐聽了書仙老哥的話,前往玄都觀裡求助,不料卻被李大哥困入四象倉虛。李大哥隨後又將寶物相贈於我,暗裡又托希言求我搭救君羨大哥。想必李大哥是算定我必會上玄都觀拜望,也定知我能打開四象倉虛。然則,我若明日必死,卻如何相救君羨兄得脫詔獄?記得數月前,我在長安東市偶遇的一位算卦老者,他曾言道,世上諸事,皆是因緣造化,有因必有果、有果亦必有因……當日,書仙老哥隨口說出玄都觀主之時,或許已然是種下了日後我前去搭救君羨兄之果!……李大哥道門高人,算法如神,若知我明日即死,又何必費心費力,為我解去十二種劇毒?……他既能將解救君羨兄一事相托於我,便必然算定我能夠救得君羨兄出獄。他既是算定我能夠救得君羨兄出獄,那麼,我明日又怎麼……會死?」

想到這一節,徐恪不禁雙眼一亮,朝胡依依說道:「胡姐姐,你且放心,我徐恪大事未辦,明日還不是我的死期!」

胡依依聞言心中也是一喜,忙問道:「小無病,你想出了解毒的法子啦?」

「這個……眼下倒還沒有」徐恪扌莫了扌莫自己的前額,吶吶地說道。

「咳!……沒法子解毒,你怎麼能……?」胡依依不由得跺了一下腳,朝徐恪嗔了一句。但她內心,又怎忍真的去責怪於他。

徐恪正要根據自己心中的猜想來向胡依依解釋,卻忽聽得前方不遠處,傳來了喧嘩吵鬧之聲。他二人向前望去,隻見前方幾株梅樹之間,有兩位窈窕少女,正被一群紈絝子弟給團團圍住。這些人圍著兩個少女,不斷地放肆謔笑,吵鬧不休,有幾個錦衣青年,更是跑上前對少女動手動腳……

有一個紈絝少年說道:「姑娘,你們從哪裡來的呀?這一身打扮可不像長安人士,莫不是西域來的胡女吧?聽說胡女擅歌舞,姑娘這身段……嘖嘖嘖!小爺我今天高興,就買你們一晚如何?你們要是侍候小爺舒服了,小爺我有的是銀子……」

另一位錦衣青年也起哄道:「吆!趙公子看上這兩個胡女啦!我說這兩個姑娘,趙公子的爹,要是說出來,可得把你們嚇死!那可是咱大乾兵部的侍郎大人!能被趙公子看上,那可是你們的福氣啊!」

又有一位錦衣青年說道:「趙公子,索性就將她們兩個帶回府裡吧,隨便找個別院先安置著,等到侍候完了您,也讓兄弟們過過癮吶!哈哈哈!」他一邊說話,一邊還忍不住嘴角流下了口水……

兩個少女一邊躲避紈絝少年的糾纏,一邊怒道:「你們……你們放開手,等我們回去告訴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非……非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吆!還你家公子呢!你家公子都不要你們了,這裡有這麼多公子,你們就隨便挑一個唄!管保讓你們滿意!」人群中頓時又是一陣嬉笑之聲,立時就有四個錦衣青年沖上來各自抓住兩個少女的手,拖拖拽拽地就要將她們帶走。旁邊的路人看到這一幕,雖然也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但都各自避得遠遠的,竟無人敢上前阻攔……

「住手!」徐恪怒喝了一聲,聲音雖然不響,但那位紈絝少年趙公子卻已聽得清清楚楚。

「是哪個不怕死的在這裡充大爺啊!給我打!」趙公子吩咐道。

人群中立時沖過來六個勁裝的隨從,想來都是趙公子的家丁。那些家丁看到徐恪身邊的胡依依之時,更是兩眼放光,都心道我家公子今兒個可真是艷福不淺啊!剛剛那兩個胡女已經算是個可人兒了,如今這個女子更是絕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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