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來(1 / 1)
黑雲漫天,冰冷的雨毫不憐惜地摔打在臉上,幾乎遮擋了所有視線。 淩雨桐緊緊咬著嘴唇,抬手壓低了草帽的簷。 她沒想到自己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還沒有犯下彌天大錯,沒有把那個攻於心計的男人當作依靠,更沒有招致祁家血流成河。 祁家…… 淩雨桐舔了舔發澀的唇,祁家被禁衛軍圍住,重重官兵來前,祁老太太當機立斷把她推了出去。 「逃!除非塵埃落定,否則再也不要回祁家!」 她忍住想哭的沖動,深深吸氣。上一世的她滿心慌亂,投奔了最不該投奔的人,讓祁家走向滅亡的速度如風般快。哪怕最後她舍命為祁家平反,也是一個敗字。 這一世,她一定要護著祁家! 淩雨桐小心觀察地形,這裡是京城關外,到處長著半人高的草,藏一個瘦弱的她沒有問題。但得換個視野好的地方,才好等人。 雨下得太大了,她身邊高立的草尖都折了月要,怕被暴露出來,她無奈隻能匍匐著朝前。同時,她心裡提著一根弦,生怕被獸夾夾到。 那可是捕獵猛獸的東西!要是夾住她,她就是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她艱難往前移,手肘試探著落下一點,確定安全才放,可雨迷人眼,她眼前一晃,手下意識落下。下一瞬,劇痛襲來…… 「哢吧。」 她的手肘從皮肉中冒出個尖刺,被戳個了對穿! 草叢泥濘,大雨殘忍。 淩雨桐狠狠咬著牙,才能抑製住到嘴邊的叫聲。她疼得直哆嗦,草帽在她低頭時掉落,頭發在雨水的澆灌下,狼狽成一縷一縷的。 猝不及防間,身側交纏彎曲的草被挑開了。 「淩雨桐?」 她費力仰頭,雨水打在臉上生疼。 麵前站著的人穿著青綠的長錦衣,在骯髒的草泥地裡,他乾淨的一塵不染,略低的眼充斥著寒氣。 他站在傘下,視線打量她一圈,不動聲色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淩雨桐眨了眨乾澀的眼,恍惚又慶幸地想,還好,自己順利遇見他了。 上一世同他相見時,祁家滿門男子隻剩他一人,女眷則剩下祁老太太和祁夫人,祁家共四子,大姐死於牢獄,二子在府上被打斷腿,後不知所蹤,三子刑場斷頭,其餘家丁旁係全部遠遠流放。 他一人領兵到宮牆下,祁老太太和祁夫人在後方馬車,他們要見皇帝。 當時的他一身鋒利銳氣,洶湧的恨在眼底燃燒,見到了被擄上牆頭的她。 「人質?她還不配。」 拉弓射箭是那麼自如,破空之聲後,那一箭,差點貫穿她的心髒。 城門不開,皇帝不見,設計了這一切的幕後之人悠然上了城牆,低低說了句什麼。 祁老太太和祁夫人下了馬車,站在他身側,三人眼底是致死不絕的鋒利勇氣,同時自刎在城下,血濺當場,以證清白。 那一刻的血色仿佛還在淩雨桐眼前,她身形晃了一下,手肘更疼了。 「不說話,心虛?」頭頂是他帶著涼意的嗤笑。 她微喘著氣,盡管虛弱也要抬頭注視他:「不是私自出逃。」 祁宴扯了扯唇。 淩雨桐深吸一口氣,將心裡組織了無數遍的措辭說出。 「我是被老夫人推出祁家的,一路偽裝到關外草叢躲藏,就是為了等你來。」 「我七歲起就被托孤在祁家,祁家待我的好,我從不敢忘,現在祁家遭難,我更不可能拋下。」 「你不知道祁家的情況,我知道,我想到一個救人方案,我們可以一起救祁家。」 她的手肘疼得厲害,沒辦法借力,她隻能趴在地上,死死仰著頭看他。 「我知道你懷疑我,但我也有解釋的話要說。我是祁家的養女,平素從不出門,沒幾個人認識我,若我要逃,在關內隨便找個偏僻地方就能避開。」 「我又何必將自己折騰地這麼狼狽,還受了傷。」 淩雨桐抿唇盯著祁宴,看見他驟然微沉的眸光。 祁宴也在看她,眼前人臉色白得像鬼,手肘不自然地擺著,仔細看去,垂落在手肘的一縷頭發旁邊,是一根極銳利的鋼刺。 竟是被最鋒利的獸夾刺了個對穿。 逃成這個樣子,該是多沒腦子? 他有收過一個來歷不明的消息,將祁家這次的難瘋狂指向淩雨桐。但現在她的模樣,讓他心底疑惑更深。 祁宴抬手下了指示,身後立即有人來扶淩雨桐。那人扶住她時,他清楚看見她抖了一下,不自覺吸氣,顯然是疼狠了。 麵對此景,祁宴隻冷眼看著,微一點頭:「抱歉,手下人控製不好力道。」 淩雨桐滯了滯,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故意的,可她能怎樣?她默默忍痛移動到傘下,想著該如何說服他。 祁宴排祁家行四,最重禮儀,但也最瘋,從小就是個囂張二世祖,偏偏禮數風範上絲毫挑不出錯,矛盾又強勢。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一世祁宴對她這樣懷疑,但她對祁家有愧,就算祁宴是個祖宗,性情一天一變,她也得想法子給他哄正常。更別提,眼下如此需要他。 祁宴以審視的眼神看著她,諷道:「祁家的情況,從你嘴裡說出來能有幾分真?」 淩雨桐牙關一緊,她傷口沒藥,不自覺抬頭朝上看,可一看她就變了臉色。 「真不真的待會再說,祁宴,現在是不是快到午時了?午時……」 她邊說邊確認天色,滿天陰雲,她認不了那麼準。 祁宴:「還差半個時辰,怎麼?」 淩雨桐掐緊了手心,急得她朝前走了兩步,暴露在大雨中。 「就要來不及了,快,我們偽裝一下,午時三哥就要被行刑了,得去救他!」 祁家三子祁澤楷,上一世就是死在今日午時。 祁宴臉色瞬變,眼沉如墨。他狠狠攥住她的手臂,哪怕疼得骨頭都要碎了,淩雨桐也隻是悶哼一聲,沒叫。 她語氣又快又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千萬不能以祁宴的身份入關,你進去他們就會抓你的。」 「我們不能在入關就打草驚蛇,那樣大姐和三哥就都沒救了。」 祁宴眉眼一厲:「你還知道什麼?」 淩雨桐咬牙:「喬裝,你改換身份,我在路上說給你聽。」 「我憑什麼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