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偏院（2 / 2）
焦氏道：「我，我聽哥哥的。」
縣衙後的一個偏院，有幾株芭蕉，傍晚斜陽照得綠意全無，一片昏黃。這院子就一排三間屋子，殊為僻靜，此時堂屋裡擺下酒席，縣令胡廣，字西瑾，道：「小娘子所說，本官具已知情。人證物證俱在，且已審結，再沒有轉圜餘地。人隻道，本官是一縣父母，生殺予奪，在本官一言之間。哪裡曉得，本官奉行天憲，自有律法要去遵循，再說，案子審得不清不楚，上司那裡也要責罰。不是本官不同情小娘子，本官也不能枉顧律法、私意開脫。」
焦氏道：「來時，草民哥哥也是這樣開導的。大人，隻求您開恩，讓殷清少受點罪，能夠全屍。草民哥哥一時救人心急，借下了大筆銀子，還請大人救救草民哥哥。」
胡廣道：「本官宅心仁厚，自然答應你。殷清自會讓他少遭罪，留他全屍，哈哈哈，都是看在小娘子份上。你哥哥焦容，當真糊塗，本官這裡，是花銷銀子便行得通的嗎?哈哈哈，看在小娘子麵子上，焦容的事情，本官給辦了。來來，我們喝了這一杯，今晚不要再談官司，隻與本官飲酒談心最好。」
此前在大堂之上，焦氏並未看清胡廣長相，此番同桌而坐，見胡廣胡子花白、尖嘴猴腮，覺得委身於他，實在惡心。可是，幾杯溫熱黃酒下肚，聽著胡廣風輕雲淡地安排著殷清、焦容，似乎揮揮手，便能置人死活，那種權勢帶來的豪氣，使得這五六十歲的老頭，身上散發了魅力。也不去哀求胡廣去救救殷清了，聽從了湖廣的話，屈意承歡，把酒換盞。
昏黃夕陽已盡。兩人也從堂屋轉進了偏房，掌起一盞油燈。
這夢美得胡廣暗自流淚，自嘗而甜。他想著，這人生的五六十年，終於甘甜。少年時，族中義塾讀書，幾無飽暖過。成年科考，屢試不第，中饋乏人。不惑之後，方才中舉，輾轉候補，得了這任縣令。而家中妻子，正是中舉後娶來的高門大戶，這十多年年，並未給過自己好臉色，竟不生養，一貫把持家中，不許自己納妾，屬實難纏。而這焦氏，卻給了自己甘甜。
院中升起輪圓月，映在院中水潭上，成雙。飽滿的秋月，再無一絲欠缺，白光晶瑩，吸引了全部目光。這雙圓月，如同飢餓的午後，街上點心店剛出籠的饅頭，觸手軟綿如墜雲端，入口香甜如吮蜜糖。
第二天，胡廣神清氣爽，叫來差役安排了殷清之事，並拿出二十兩銀子，讓差役轉交焦容。
焦容在第二天打聽到，自己妹妹就此在縣衙後院住下，好不歡喜。而殷清暴斃牢裡的消息，隨之傳來。焦容也不跟殷寶、葛朗打聲招呼，跟著幾個差役，詢問了保長，將殷清埋進了他家墓地。
焦容自打得了五十兩銀子，妹妹又在縣衙後院住下，好不風光，與那些無賴兄弟們，在賭坊、酒樓花銷了幾日後，這才想到殷清的鋪子、院子，還有那個囡囡要去出脫掉，免得以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