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雲胡不瘳?(1 / 2)
西關的夜色,很有些鬧中取靜的安詳。
盡管展目可及,便是咫尺之外,車來人往馬路上的喧鬧;
抬頭遠眺,林立的大廈外牆上,各式廣告溢出的流彩。
但隻要俯首,獨立在這狹窄的巷道,還能聽見秋風的低語,就算是在這南方的都市裡。
殷小妙獨自蜷縮在陽台的藤椅裡。
今天發病割腕,又進醫院縫針,奔波過來還陪她打掃了衛生的李子軒,早早就睡下了。
電話被扔在另一張無人的藤椅上。
她把李子軒的電話設了來電轉接到這部電話,然後再把這部電話關了機。
路燈的光,讓抱著膝蓋的殷小妙隱約照見陽台的邊緣,趴著一隻不知誰家的白貓。
她看著親切,感覺如自己一般的疏懶。
如果是韓素梅身處於殷小妙的角色,她會很得體地應付雙方父母,對李子軒病情的問候。
韓素梅絕對會讓每一個問候的人,都覺得自己的關切被接收,自己的意見被重視;
而且韓素梅能從這些事務裡,汲取養分,來點綴自己的生活。
但殷小妙討厭這些問候。
為什麼要讓她在照顧病人的同時,還充當一個復讀機的角色,向各方通報情況呢?
便如魯迅所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是覺得他們吵鬧。
大抵這是她喜歡魯迅的緣故,便是總能從他的話裡,拎出一句,符合心境的寫照。
對於疏懶如她,無異良藥。
她側著腦袋,看見那房間裡牆壁上的獅頭,在節能燈下,顯得頗有些老舊了。
殷小妙嘴角慢慢浮出無聲的笑,她記得,年幼的時候還沒有換成節能燈。
懸掛著的昏黃電燈炮,會把這些獅頭拉出長長的影子,在夜裡有些猙獰,她還被嚇哭過,。
當時祖父就教她舞獅,教她打鼓,慢慢的,她便不怕了。
她幼年時羨慕男孩子可以打赤膊,因為自己是女孩,就哭鬧起來。
「南獅,無乸的。」祖父這麼哄她,「拿起獅頭,你就是雄獅!」
舞獅分南北,北獅成對,有公獅子、母獅子;
南獅不一樣,不論舞獅者是男是女,舞的就是雄獅。
想到這裡,她就笑了起來。
不知不覺低聲自語:「那時五歲?還是六歲?阿爺你都算狠!偷換概念騙小孩。」
廣州的秋天,有著許多殘存的暑氣,摻著幾分秋涼,很舒服的感覺。
蚊香在陽台幽幽地燃著,她慢慢地,便在這秋意裡睡著了。
直到在夢裡,聽到壓抑的哭聲,她一下就驚醒了,倉促之間,從兩張藤椅中間摔了下來。
「喵!」陽台邊緣的白貓嚇得尖叫,極敏捷地縱身一躍,夜色裡不知跳到誰家的窗台。
殷小妙這時顧不上它,匆匆跑向二樓,她擔心李子軒半夜起來,又發病了。
推開二樓臥室的門,冷氣讓她打了個激靈,聽著他低低的呼嚕聲,讓她一下子放鬆下來。
沖著睡夢中的李子軒做了個鬼臉,她輕手輕腳熄燈,關上了房門。
西關這邊的夜市,有許多物美價廉的檔口。
過來這邊住,不吃宵夜,那真的是辜負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