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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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出口,就顯殺氣。

「嘿嘿,好!真的好!爺今個在這大桑裡算是見了世麵了。真可謂,一日三驚。好,那就別廢話了,直接來。」

大胡子聞言,瞋目而視,臉一直包著的須發都要炸開。

也是怒急,祭孫一把扯掉包裹須發的巾帕,解開纏在環首刀柄上的黑布,細細地又纏在自己的右手掌。

一圈,兩圈,場上的氛圍蕭肅起來。

正要繼續撩撥的張求下意識抿了下嘴,發現有點乾。

他識得祭孫這動作,這是軍中勇士上陣前的準備,一場好殺,不可避免。

他沒用自己隨身攜帶的環首刀,而是從身後捧著刀匣的部曲那拿出把寶刀。

剛抽出,寒光冷冽!

這是把「百煉刀」,為張求所愛。

四年前正因為這把刀,他才悍然襲殺那隊遊商,之後深藏匣中,正用此時。

此時場上,眾人盡皆屏息。

看著場上,左邊那是頭戴赤幘,軍中豪傑;右邊那是一領皮弁,鄉間鷙勇。

風起,桑動,人也動。

右邊的張求,一腳踢來坨黃泥。

隨後左腳後蹬向前,右腳兩步並一步,刀執中線,迅刺祭孫咽喉。

祭孫正做起手式,他左右手互持刀柄,刀背遛肩頭,身子微沉,兩膝曲彎,不丁不八。但一等張求撲來,立馬暴起,後發先至。

他刀架不變,右肩一錯,頂著張求這刺就格住刀鋒。接著向上一撬,手腕一翻,刀順著力,就對著張求右肩膀斜斬下去。

張求刀被抖開時,就暗知不好,知道要被斜斬。

他立馬轉手,矮身,前步,刀順著被撥開的勁,劃了個圈,使了個腹下斬。

「呲啦」一聲,布帛混著肌肉被劃破。

幸好祭孫斜斬的時候,基於經驗,留了距離。當張求腹下斬的時候,他立馬放棄前斬,改後撤步拖斬。

但便是如此,張求那一斬還是在他的腹部,橫著撕開了個血口。

但張求也沒好過,祭孫最後那下拖斬,一下就劈在了他的皮弁上。

皮弁挾著發髻,落在黃泥地上,張求披頭散發,狀若瘋鬼。

「停,這局和!」

見兒子弄險,張老頭立馬叫停了比賽。

本來,對於比賽結果,他就不置可否。

他不想因為這場賭鬥,和太平道成了死敵,現在這結果就挺好的。

一勝一負一和。

見張弘叫停,張沖一幫人立馬沖進場。七手八腳用黃帶子給祭孫的傷口包紮。殷紅的鮮血透進明黃的帶子,紮痛著張沖一眾人的心。

而另一邊,青頭漢等人也拿著絳綃,把張求散發包了起來。

祭孫有點虛,但還是支撐著撥開眾人,對著張弘稽首:

「張信士,賭鬥既是和了。那這張黑子,俺可要帶走了。」

「且慢,尊使可能是想岔了。尊使贏了,是帶走張黑子。朽贏了,那是對黑子行族法,再檻送亭獄。現在和,那可以不用再檻送有司,但必須行族法。尊使覺得朽說的在理不在理。」

張老頭,把鳩杖換到一邊,撚著頷下稀疏的白須,慢條斯理的說著。

祭孫沒想到是這麼一出。

他先是看了眼磕頭跪地的張黑子,又看了眼把自己圍在中間的大桑裡裡戶。

最後深深的看了眼張弘,就一直這麼看著。

就在張弘被看著竦然,要擠回部曲當中時。

祭孫,張了嘴:

「好,也希望信士能看在俺的薄麵上,從寬發落。」

「哈哈,朽就說太平道的人行俠仗義,為生民立命,是君子。好,族法要仗脊六十,朽就免個二十棍。來人吶,用刑。」

好個張黑子,雖被張弘部曲徒附全程摁著,目不能視。

但賭鬥時的行徑,他都心裡明亮。

他不反抗,逆來順受,全因張弘說的對,他老父去世,確實是張弘幫著下葬。

從孝這個層麵,張弘對他有大恩。所以,他願受族法,殘此身,報父恩。

但他見不得,見不得好友為自己遭受羞辱,也見不得良善人家反要含羞忍辱,坐死待斃。

這不公的世道,他就見不得。

此時,他奮起一身力,勉力起身,對著張弘長嘯道:

「張鐵戶,某家今日就自逐族裡,今個這四十棍,某家受了,隻……」

還待再說,一邊部曲已經往他嘴裡塞了把碎布。隨後,劈裡啪啦,棍如驟雨,四下不停。

而張黑子就這麼硬挺著受著,嗔目咬牙,汗涔雨下。

坐在徒附搬來的馬紮上,張弘看著黑子被行刑,呢喃說著:

「書裡說:『上不怨天,下不尤人,隻有君子居易以俟命,而小人行險以徼幸。』

這張黑子雖從了匪,但看言行,沒成想還是個君子。

哼!君子好!

他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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