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過了十點,人聲漸漸地散了,樂隊演奏的曲目也從舞曲換成了悠閒散漫的藍調小調。
應隱泡完了澡,趴在床上接了經紀人麥安言的電話,對方問她玩得怎麼樣。
應隱冷笑一聲:「你是把我賣給宋時璋了?讓我猜猜,是不是宋時璋跟你要我,你說借是能借,但要把阮曳帶上?」
麥安言在電話那頭叫她大小姐、姐姐:「該裝傻時就裝傻,我錯了好不好?你別這麼凶。」
「阮曳有前途,你要捧她我明白,」應隱側了個身,手機貼麵,眸光悄寂了下去:「我也還沒過氣呢。」
「說的什麼話!」麥安言狀似急眼,賭咒發誓:「我要是有一點覺得你會過氣未雨綢繆的心思,我明天出門就——」
「算了。」應隱製止住他即將出口的毒誓:「好歹合作了這麼多年,你要應驗了我還得掉幾滴眼淚,麻煩死了。」
麥安言知道她一貫的嘴硬心軟,這麼多年來,要不是拿捏透了她這一點,她這種心高氣傲擅自作主的性格還真不好掌控。他在電話那端笑了幾聲:「我的祖宗,這種宴會你自己不也想去嗎?滿場的豪門,說不定就藏著你的緣份呢?」
應隱無聲地一哂,假惺惺嬌兮兮地說:「那就借你吉言。」
她這種時候的嬌不是真的嬌,絕不會使人骨頭一酥,是用來惡心人的。但麥安言這麼多年來,早就練就了不壞之身,這會兒麵無表情趁熱打鐵:「那個高定你配合拍一下吧,宋總應該都已經安排好了,攝影師和化妝師就在樓下等著。」
應隱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你什麼意思?還要官宣?」
宋時璋,是要讓粉絲、影迷、全世界都去八卦她這條裙子是怎麼借出來的嗎?
「剛發布沒兩周的高定,全球首穿多大的排麵?你之前得罪了漫漫,跟她們工作室鬧得這麼僵,時尚資源已經在下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次可以幫你回血。」
「我不需要。」應隱硬邦邦地回。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娛樂圈開始把時尚資源當作實績,誰解鎖了多少刊封麵,誰是今年開季金九,誰一年幾登,都是粉絲吹噓攀比的標杆。
如果是完全跟時尚絕緣的實力派演員,還可以無視這些,但她身上偏偏也沾著流量的屬性,哪怕手握兩座影後,沒穿超季成衣,也還是會被狠狠嘲諷。
「你乖一點。」麥安言敷衍地安撫:「品牌方借出來也是要看返圖的,官方文案都審核好了。」
他這次沒再給應隱鬧脾氣的機會,徑自掛了電話。過了會兒,管家果然來問:「應小姐,您的攝影和化妝團隊……」
應隱兩手插進中,讓上浮的血壓冷靜了兩秒,才語氣如常地說:「讓他們進來吧。」
晚上十點上妝工作算什麼。不算什麼。她拍戲多少個大夜都熬過來了。
打開門的時候,她已經換上了親切的笑容,一如既往:「辛苦你們了,這麼晚。」
三個工作人員,拍照的,打光布光的,負責妝造的,手裡都提著器材,隻能把頭搖成撥浪鼓:「沒有沒有沒有……」
身後跟著莊緹文,小姑娘今晚上是真成她的專員了。應隱對她點了點頭,也不客氣:「阿文,你去跟酒店訂一點宵夜甜品。」
莊緹文很到位地問:「幾位是想吃海鮮燴飯,還是意麵呢?這裡的海鮮燴飯、墨魚汁意麵都很地道,當然,海南雞飯也是不錯的選擇。」
三人點了單,莊緹文便帶著管家下去了。應隱將套房內所有的燈都打開:「我們快事快辦,我這邊化妝,你們那邊同步找地方布光,怎麼樣?」
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帶著助理去選點布光。
莊緹文帶著餐點回來時,妝已經化得差不多了,應隱讓他們先吃宵夜再開工。三個人在餐廳裡吃得靜悄悄的,為這套房的華麗而咋舌。
應隱坐在陽台邊的椅子上,陽台門被撳開了一道縫,有雨後夜風湧入,風裡隱約浮著環島前散場告別的聲音,和一輛又一輛車子離開的引擎聲。莊緹文想找東西給她禦寒,瞧見羊絨披肩,便抖落開了,「咦」了一聲:「這個香味……」
應隱回過神:「你知道是什麼香水麼?」
莊緹文微笑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在邵董身上聞到過。」
「邵董?」
「就是商邵,」莊緹文解釋,「一般我們默認商董是指商檠業——就是邵董的父親,其餘人用名字做前綴,方便區分。」
「你對他很了解。」
莊緹文麵色一變,但很快地否認:「不,我隻是因為在陳董的董事辦,所以略有耳聞。」
能聞出香水味的關係,想必不會很淺。應隱猜出她有所隱瞞,但沒有深究,問:「陳又涵一個月給你開多少?」
莊緹文報了個數,也不高,就是普通專員的薪資。應隱點點頭,剛好攝影師用完餐,兩人便沒了下文。
明星跟奢牌的關係永遠是上下遊的,何況是隻做高定的高定坊。官宣圖隻用四張,但至少得拍個十幾張供選。應隱從客房拍到走廊,繼而下樓。西餐廳已經布置好了,要營造出那種出行前用餐的chill感。
經過窗口時,窗戶玻璃上凝著露水般的雨,應隱心念一動,對攝影師道:「我們去路燈下拍好不好?」
「但外麵有小雨。」攝影師猶豫了一下。
應隱卻已經推開了通往戶外的白色玻璃門:「試試看。」
戶外園林是充沛的熱帶氣息,散尾葵、天堂鳥、旅人蕉高低錯落,欒樹正是花期,可它的花多脆弱,經不起風吹雨打,粉色花瓣糜爛地落了一地。黑色鐵藝路燈高高地懸著,仰頭望,雨絲如同八音水晶球裡的落雪。
裙子拖尾被助理抖出了波浪般的層疊感,應隱回眸,在雨中給了攝影師一個眼神。
鏡頭自下而上,閃光燈照亮了她眉眼中的失落和微笑。
攝影師知道這位年輕影後的表現力一向是無可挑剔的,但是今天這份倔強又破碎的傷感,幾近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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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比預想中要更順利,不過半個多小時便收工了。應隱讓莊緹文和管家送工作人員上車。
「你又淋濕了。」莊緹文看著她煙雨朦朧的頭發:「需不需要喝一點薑湯祛寒?」
「我會安排的。」應隱摘了項鏈,垂下目來:「你去吧。」
項鏈沉甸甸的,滿鑽鑲嵌的兩圈,托著正中一上一下兩顆祖母綠寶石。她掂在手裡,麵無表情地看了片刻,衡量著要是把這玩意兒弄丟了,宋時璋會不會把她發配冷宮。
她不敢。她多知好歹。
雨在風中飄著,濕漉漉的磚石小路被照得閃亮,像灑了金。茂盛的綠植半島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我沒空見她。」
聲音太動聽了,因而不給人認錯的可能。
高跟鞋磕噠一聲停住了。應隱遲疑,不知道該走還是該原地不動時,聽到男人靜默片刻後的一聲:「應小姐。」
應隱隻能走過去,路燈下,商邵撐著一把黑傘,另一手掌著手機,顯然正在打電話。
幾步路的距離,商邵對電話那端說了個「稍等」,邊走到應隱跟前。傘簷遮過了應隱頭頂,商邵低頭看她髒兮兮的裙子拖尾和細高跟鞋:「怎麼每次都這麼狼狽?」
他語氣自然平淡,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詢問,好像兩人熟識已久。
分明沒有多餘的情緒的,也許他關心下屬時都比這有溫度,但應隱還是被他問得心口一緊。
但商邵並沒有關注她這一瞬間的脆弱,而是回到了電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