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或許是應隱泰然自若的態度太過正常,商邵神色復雜地看了她半晌,最終隻能說:「應小姐,還真是信任我。」
看不見他的人,隻能憑著他潔淨的香水味和聲音判斷遠近。應隱聽出他始終沒有靠近過她一分一毫。
她笑了笑:「當然,我已經相信你和宋時璋不是同一種人。」
商邵冷靜地問:「點解?」
這句粵語應隱還是聽得懂的。
「商先生,你太正人君子,願意相信女人說出口的意願,就是她真正的意願。宋時璋卻不是,他跟天底下的男人一樣,覺得女人的『不要』是『要』。如果我在他麵前蒙起領帶,他一定不相信我是為了遮醜,而是為了引誘。」
「聽上去,他的人品不怎樣。」
應隱笑一聲,垂下臉,很了然且寬容的模樣:「我說了,你是高山雪,不好比的。」
頓了一頓,語氣倏然振作:「我和宋時璋的關係,其實一句話就可以否認,但要說清楚卻不簡單。我當然可以哭著跟你說,一切都是宋時璋逼我。但我不能,我怕你當真。」
宋時璋是湯野的朋友。
娛樂圈是個大染缸,但在染缸裡,也分靛藍山青,相同顏色的人玩在一起,自然是有一些共同利益和相通屬性。
這一點,應隱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她之所以後來才想明白,是因為宋時璋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和她的老板湯野實在截然不同。
湯野冷酷無情、癖好異常,喜歡同時玩弄人心和身體。但宋時璋不同,他太像個正常人了,恩威並濟,風度翩翩,最重要的是,還有穩定、美滿的婚姻。
「婚姻在娛樂圈並不是稀缺物,但穩定真實的婚姻,卻很難得,因為好男人不多,有錢有權的好男人更鳳毛麟角。
婚姻的不忠,在我們圈子裡,就好像是房間裡的大象,大家都知道這個龐然大物的存在,知道它是不正常的,但我們習以為常,假裝看不見,反而津津樂道這頭大象的鼻子、皮膚,談論誰和誰當了短暫的劇組夫妻,誰爬了誰的床,誰誘騙了剛入圈的小妹妹。」
「所以宋先生的口碑很好,因為確實挖不到什麼料。他掌握著資源,給他送女人的當然不少,他都拒絕。」應隱自嘲地笑了笑:「我剛跟你講我會十二種領帶的係法,其實是開玩笑,但圈內都知道,宋先生的太太是真的會把他領帶打得很漂亮,每次有活動,他都會說他今天的領帶是他太太打的。」
商邵眉心微蹙:「那為什麼,他離婚了?是因為你?」
其實,他怎麼可能會關心一個宴會上跟他攀談的不重要角色?婚否,婚變,都不在他了解的興趣範圍內。但應隱選擇了這樣開場,商邵便聽著,跟著她的故事走。
應隱勾起唇:「商先生真的很直接。不是因為我,是突然離的婚。離婚後,宋時璋成了很多人躍躍欲試的對象,有人主動把自己獻出去,有人被動被獻祭。宋先生有一次找到我的經紀人,跟他說,下個月的慈善之夜,他希望我能當他的女伴。這是我們的開始。」
「宋先生是我老板的朋友,人品又有口皆碑。我經紀人是個務實的,宋時璋遞了一杯酒過來,他沒道理潑了。所以我就去了。雖然我擔心過這件事會對形象有影響,但娛樂媒體其實很懂事的,他們很能分得清什麼能寫,什麼不能寫。像這種宴會,雖然有公開紅毯,但進了內場,誰是誰的女伴,他們不敢寫。所以我也就放心地去了。」
「後來?」
「後來,他『借』我的次數越來越多,圈內的聲音當然也越來越響。大家都覺得我是他的人,我也沒有否認——商先生,你會不會覺得我咎由自取?」
「你想借他擋一些人。」
應隱怔了怔,輕微笑了一聲:「你聰明得讓人害怕。」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害怕他的聰明。他的聰明讓她放下心、鬆弛身體。
竟覺得安全。
「其實我可以感覺到,宋先生對我的那些情意,可是若有似無,我很難抓住。他從沒有真正表達過,隻是不停地帶我出席場合,當然,暗中也給我安排了一些資源。但我不需要。」
她說「不需要」的時候,有一種天真、頑強的驕傲,唇角孩子氣地向上抿起:「我是影後,我不缺片子。」
商邵笑了笑,被她敏銳聽到。
「你笑什麼?」
「笑我還沒有看過你的電影。」
「什麼?」應隱一愣,差點就把領帶扯了:「怎麼可能?我出道了一二三四……」記不清了,「……很多年,拍了八部主角和十幾部配角,你,一部也沒看過?」
「我很少看電影。」
縱使蒙著眼,應隱的訝異也清晰完整地傳遞了出來:「可是你弟弟是最好的導演,剛剛為華語電影捧回了第二座金棕櫚。」
「他有他的誌趣,我有我的誌趣,不妨礙。」
「拿了金棕櫚的《再見,安吉拉》你也沒看過?那裡麵有我。」
「還沒來得及,也許今晚回去後,有時間的話。」
「那商先生的誌趣是什麼呢?」
因為閉眼的緣故,應隱並沒有看見商邵那一瞬間抬起眼眸時,看向她的目光。
那是一種與他平時截然不同的冰冷和審視,半眯而晦深的眼中,帶著深深的懷疑。
如同森林野獸被別人擅闖領地後,所釋放的危險訊號。
應隱等了片刻,隻聽到商邵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帶了回去:「偏題了,講你的宋時璋。」
她怔了一怔,剛剛生動鮮活的神情落了回去。
商先生很耐心,但對她的「歡迎光臨」,隻是很小的一道窄縫。
「宋時璋……」應隱忽然不想再這麼仔仔細細地講了。
她低垂著臉,聽著外頭海風浪湧,鎮靜地玩著手指,「總之,我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商邵看穿她的意興闌珊,「你剛才的開頭,不像是要『總之』的意思。我以為你要講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跟他沒有很長的故事。在外人眼裡,他很好,對我也很紳士,所有舉止都很得體。他甚至沒有……」
後半句低聲而含糊,商邵沒聽清。他眉心微皺:「沒有什麼?」
「沒有剛剛在餐廳裡商先生的舉動過分。」
商邵:「……」
眼前浮起畫麵,卻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宋時璋在宴會上帶她來敬酒。那日水晶燈輝盛大明亮,照得她金裙熠熠生輝,宋時璋的手貼著她的月要側曲線。
自月要至臀,沙丘般的一筆起伏。
商邵呼吸微窒,下意識覺得是領帶束縛。手抬起來時,才想起領帶在她眼上。
他隻能拿起中控杯架上的山泉水,旋開的動作,有股難以形容的微妙煩躁。
「是你勾引我。」他抿了一口冷沁的水,恢復了淡漠語氣。
「商先生推開我,是因為覺得我是宋時璋的人,還是因為,就是想推開我?」應隱問。
商邵語氣比剛剛更冷:「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