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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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經地義》要趕五一檔, 四月中下旬的點映路演口碑便尤其重要。作為一番女主,應隱的扛票房能力也將受到檢閱。

五六月檔期其實有些尷尬,算是暑期前奏, 又接了兩個小長假, 但有兩部引進大片同期上映, 大盤熱,廝殺也激烈, 沒點內容和發行的硬實力, 還真不敢上場。但這部片子在內部審片時獲得了一致好評, 給到出品方充足的信心。

灣流550降落在首都的公務機航站樓時,正是上午十點。還沒到五月,北京尚在春寒料峭的末尾, 風大, 吹得日光單薄。應隱在機上畫好了簡單的妝,穿一件廓形皮衣,長發用一頂黑色絨線帽壓住了。公務機航站樓的停車場也是單獨的,怕被片方看出端倪,應隱沒讓他們接,而是由康叔安排了商務車。

奔馳s載這這位大明星前往點映首站時, 商邵的車剛剛駛入深水灣山頂。

他一早有一場董事局匯報,便沒送她到機場。線上開完會, 交代了幾項工作, 便乘港·3回香港。

康叔年事已高, 這樣的長途由更年輕的阿傑來駕駛, 他老人家跟商邵一起坐在後排,檔板升上,將前後車艙隔得嚴密。

康叔繞開文件袋的白線, 從中抽出幾份裝訂成冊的合同。

「這是那家鑽石工廠的收購合同和明細,這份是它旗下的萊索托礦業開采權,這是它之前五年和萊索托礦業部的稅收明細。」康叔一一取出。

他辦事向來穩妥可靠,商邵隻是略略過目,便頷了頷首,將這些重新收入到了牛皮紙文件袋中。

雖然非洲大部份的鑽石礦都被戴爾比斯家族壟斷,但仍有一些在當地政府和礦業公司手中。商邵二十歲進入商宇集團時,第一站就是在珠寶集團擔任助理總裁,對於鑽石珠寶和黃金的交易、開采、牌照運作,比誰都清楚。

這些年,商宇的援非工程跟著國家節奏深入非洲大陸,對於非洲這些國家內部的政權更迭、礦石易主、開采方和產業鏈中遊加工工廠的財務狀況,商邵都有一雙順便、但嚴密關照的眼。

康叔看著他的動作,想了想,開口道:「這可不是一筆小錢,而且用的是你自己的財庫。」

「無妨。」商邵把文件袋重新遞還給他,「收好。」

康叔依言,將這些放進他隨行的公文包裡。回過眸時,見商邵已經重新拿起了手邊的書。原先的黑格爾已經看完,這是一本新的英文原裝書。康叔忍不住揶揄:「一邊看鮑德裡亞,一邊買鑽石礦,也不失為一種幽默。」

鮑德裡亞最著名的理論,一言以蔽之:消費塑造、奴役、物化人。

商邵一手夾著書頁,另一手將銀色眼鏡架上鼻梁,視線連抬都未抬:「多嘴。」

跨海大橋兩側,蔚藍海景從車窗中穩定後掠,成為一張閃著波光的綿延藍色畫布。

靜謐車廂內,一時無聲。商邵搭著腿,脊背靠著舒適香檳色椅背,上去十分專注。

書頁半天沒翻。

過了一會,在康叔的預料中,他咳嗽一聲,狀似不經意地問:「你覺得這個方式怎麼樣?」

康叔目光抬抬,兩手抱著交搭的膝頭,十分悠然地欠了欠身:「這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不知道他是年紀大了倚老賣老呢,還是漸漸在商邵身上重新看到了過往的影子——總而言之,他老人家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商邵將書本啪地一合,目光瞥向他:「講。」

「我覺得難講。」

「什麼難講,」商邵眉心一蹙,不耐起來:「我讓你講。」

「我的意思是,應小姐會不會接受,有點難講。」

「不可能。」商邵一怔,一口否定:「她不舍得拒絕我。」

康叔:「……」

他做出恍然的模樣,彬彬有禮地反問:「既然少爺您這麼篤定,那問我乾什麼呢?」

商邵:「……」

「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我是覺得有點過於務實,而欠缺了某種浪漫。」康叔委婉地說。

商邵順著他的話認真思索半晌,堅持了自己的結論:「不,錢就是她最大的浪漫。」

十一點多時,港·3抵達深水灣。雖然他沒通知,但溫有宜似有所感,已讓人用心備了菜。

春意正濃,母子兩個在樓的露天花園中一同用了午餐。

「她去工作了?」溫有宜問。

「有新電影要上,要出席一周的路演。」

「你不包場?」溫有宜唇角含笑。

怎麼回事?談一場戀愛,怎麼個個都有膽量來揶揄他?

商邵不讓溫有宜占上風,神色自若,很坐得住:「現在是點映,等正式上映後再說。」

「什麼是點映?」溫有宜問。

「點映就是……」商邵頓住,無奈地看著他母親:「你明明知道。」

這些年,除了明寶外,溫有宜是最關心商陸和柯嶼事業的,她甚至連怎麼玩超話都會,怎麼能不懂點映?

溫有宜捏著刀叉,撲哧一笑:「真難為你,從來不看電影的。」

商邵笑笑:「沒那麼難。」

溫有宜昨天沒跟應隱聊得太深入,今天沒了顧慮,問商邵兩人是怎麼認識、怎麼開始交往的。

商邵略了那荒唐不正確的一億合約,將其餘事一五一十從頭說了。

「好啊,拍廣告片就記住了,你倒是沉得住氣。」溫有宜瞥他一眼,似乎嗔怪:「早讓陸陸和小島幫你介紹不就得了。」

也是,早說了,她能免去好幾百個為他焦心的日夜,也不必為了他把整個南中國的富家千金都物色遍了。

「那個時候還沒清空自己。」商邵輕描淡寫地回。

驚鴻一瞥,她一直住在他心裡。但他不願提早接近她。他不願將來,她問他「你跟我接觸,是不是為了散你失戀的心?」時,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溫有宜微末一怔,抿了抿唇,目光溫柔:「你就是把感情看得太嚴肅,爺爺讓你不要蛛網自縛,一點也沒說錯。不過……也好,總歸是好的。」

傭人上來,換了壺新的茶。

「不過,你確定你現在清空了?」溫有宜唇抵杯沿,忽然想起來問。

「當然。」商邵用熱毛巾擦了擦手指,有些意外:「怎麼這麼問?是我哪裡表現得不對?」

溫有宜是局外人,都能有這一問,那身處局中的應隱呢?是不是他確實有哪裡忽視了,應隱其實心裡一直有根刺,隻是體貼地隱而不發?

「不,」溫有宜想著,拿出手機:「我是看你朋友圈……」

她沒再說,而是一直往下滑,直到幾百屏後,她找到了一張兩年前的照片。

「你看。」

畫麵上是兩個人的背影,在明媚的花園裡。他打橫抱著於莎莎,正邁步往前。於莎莎兩手圈著他脖子,將臉埋進他懷裡。

商邵扔下毛巾,接過手機,不過瞥了一眼便還了回去:「忘了。」

他甚至連憶一憶這照片的時間門地點、陽光空氣,所為何事、所屬心情,都懶得。

「我也是那天晚上睡不著,突然想看一看你的日常。」

商邵笑了笑:「別浪費時間門,給我打電話就是了,我很少分享生活。」

「知道是知道,不過關心你、想你的時候,又總忍不住看看。」

雖然寧市跟香港離得不遠,但他還是笑了笑:「好,那我以後多發。」

一邊說著,一邊解鎖了自己手機,點進朋友圈,預備將這條朋友圈刪除。

即將刪掉時,他住了手。凝眉。

應隱有沒有看到過這條?

她看到過的。

商邵記性太好。記得兩人還沒在一起,單單吃過頓晚飯的關係,那時應隱回了家,午間門喝醉,膽子很大地給他打了一通電話,在電話裡醉意朦朧沒頭沒腦地問,「商先生抱得動幾斤的女孩子?」

他一下子沒了動靜,當然要被溫有宜看穿。

「你看,你以為你清空了,在別人眼裡未必。」

商邵覺得冤枉,安靜一息,笑著搖了搖頭:「真不記得了。」

微信不是他常用的社交軟件,在來寧市前,他很少使用。也許那天是突發奇想順手發了,之後也沒當回事。至於分手後,既然不記得發過,自然不會記得要去刪除。何況兩年前的東西,他自己都不會去翻,怎麼會料到別人有這耐心?

溫有宜「嗯嗯」兩聲,雲淡風輕地啜飲著茶。

商邵抿唇深舒一口氣,手指扣進領帶結,擰了一擰。

過了會兒,當著溫有宜和幾個傭人的麵,康叔聽到他問公務機執飛回來沒,並讓他轉告機組降落到香港機場。

溫有宜用銀色小匙攪動著彩繪刺玫的紅茶杯,將當中新加的奶攪化開,微微笑著,想了一陣商檠業年輕時的模樣。

她從他身上看到了商檠業的影子。

商家男人看來都一樣,一個兩個個,談起戀愛來都追著對方跑。

回憶了一陣,溫有宜抬起臉,幫他開門見山:「你今天放下工作跑一趟,想跟媽媽聊什麼?」

「你喜歡她嗎?」商邵也毫不折衷地問,心底罕見地生出些緊張。

這些緊張隱秘而細小,隻有他咽動的喉結出賣了他。

「我對她還不夠了解。」溫有宜如實說,「喜歡當然是喜歡的,但你身份不同,婚姻不如陸陸那麼隨心所欲。我問你,爸爸為什麼讓你們分手?」

其實她昨晚回到家來,什麼都沒跟商檠業聊過。她現在是要考一考商邵,順便詐一詐看,看看他的覺悟,看看他的決心。

在溫有宜的注視中,商邵的目光神情沒有任何躲閃:「她有過精神類的疾病,也為此自殺過。」

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了溫有宜的預料,臉色也隨之一變。

銀匙攪碰杯壁的叮當聲停了,她遲疑地問:「你除夕前夜突然離開——」

商邵一瞬間門捏緊了杯耳,指節泛出青白:「我隻早到了一步。」

「他們在娛樂圈,精神壓力確實不同一般,但我這個位子……」溫有宜擰緊了兩道細眉,末了,嘆息一聲:「阿邵,你怎麼想呢?」

「我想永遠陪她。」

溫有宜怔忪在他的回答中。

他答得太快了,似乎預演過千千萬萬遍,捫心自問過千千萬萬遍。

溫有宜攥緊了鋪在身前的白餐巾,在心尖的隱痛中,她的眉心根本抒展不開,但唇邊已經漾起柔和笑意。她輕頷一頷首:「那就去吧。」

「你不問門第,不問她家庭關係,家族病史,社會關係,學歷,人品,名聲……」商邵滴水不漏,「所有,你們要考量的一切。」

他要拿到萬無一失的通行證。

溫有宜抬了抬眼神:「你看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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