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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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拂過,那一絲淡淡的血腥氣被瞬間吹散。

來來往往忙碌的工作人員腳步不停,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依然在各自做手頭上的事,彼此交談。

港口走動的行人,附近紀念品小商鋪的攬客循環廣播,所有的嘈雜喧囂仍在繼續,柏林卻感覺呼吸因緊張而停滯了半拍,周遭的聲音都因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而暫時遠去了。

此刻他跟花言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柏林卻沒有懷疑對方是否捕捉到了血液的味道。

兩年的時間,足夠讓柏林分辨清楚普通人類和超自然生物的認知差別,五感、反應速度、學習能力、肢體力量,甚至是對時間的掌控力。如果花言在這裡陷入異常狀態,很難控製後果。

時間相對靜止,周圍的人群仿佛電影中加速移動被模糊處理的背景,唯有視野範圍內聚焦的那個人格外清晰,甚至放慢了一般,短暫定格。

花言看著他一動不動,意誌力比柏林想象的要更強一些。

隻是他很顯然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冷靜,手裡的塑料瓶在一瞬不受控製的力道下發出可怕的咯咯聲,尚未擰開過的瓶蓋在外力壓迫下堅持了不過半秒鍾,驟然爆開。

濃稠的暗紅色果汁順著流淌下來,不可避免地溢出滴落在他蒼白細膩的手背上。無聲灑落到沙灘上後顏色漸深,像受傷的野獸在雪地裡留下一串鮮紅的血漬。

幾乎是同一時間,抱著沖浪板的鄔珩堯敏銳地轉頭看向柏林所在的位置。跟他同樣察覺到異樣的,還有江樞苒。

四道晦暗不明的視線,望向同一落點。

人類血液的味道對於黑暗生物來說,天然具有不可抵擋的誘惑。

區別隻在於惡魔比起血肉、更偏愛純粹的靈魂。狼人先天難以抑製撕碎噬咬獵物的獸性,卻沒多少將其當做食物的興趣。鮫人生於海洋,更傾向於將一切獻祭於大海。

隻有血族以血液為食。

人類恢復的速度極為緩慢,哪怕是一道小小的傷口,也無法立刻愈合。

緩緩滲出的新鮮血液對於花言來說,就像是沙漠中行走,從天而降的甘霖。

作為高階物種,普通人的血液對花言來說,抑製本能不難,否則也不會混跡於人類裡共處這麼久都相安無事。

他的控製力在同族中數一數二,哪怕換做是其他任意一個人受傷,花言都能維持住表麵的若無其事,甚至能做到毫無波瀾的關切問候。

唯獨柏林不同。

朝夕相處兩年,花言從未在柏林麵前展露過任何危險的一麵。

然而再強的控製力,在嗅到傾慕對象濃烈到芬芳馥鬱的血液時,理智頃刻間就土崩瓦解,欲』念復生,心神躁動。

此時此刻的柏林,就像一塊無比香甜誘人的蛋糕,散發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花言唇邊時常掛著的笑容褪去,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漆黑如墨的發絲隨著低頭斂眉的動作滑落下來,恰好遮掩住了眼中一閃而逝的猩紅。

柏林握住塑料瓶的手微微用力,按耐住緊張默默觀察著花言。

天晴了,遮陽傘下的陰影籠罩住花言,柏林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這是柏林第一次在花言麵前受傷。

他知曉花言的身份,是從兩年的日常點滴相處中慢慢推斷確認的。

冰箱裡總是儲存著沒有間斷過的、濃稠黏膩的暗紅「果汁」,日常行程隨身攜帶的特殊「保溫杯」,眨眼間如幻覺般消失不見的傷口。

還有半夜裡起來去衛生間時,無意間從鏡子裡對上的赤紅瞳孔。

起初柏林還不清楚世界隱藏的另一麵,思路並不會直接往怪談一般的方向走,他好奇地問花言冰箱裡的飲料是什麼,花言輕描淡寫地說是山楂汁。

他沒懷疑,因為出道之後skye接受了很多次采訪,花言有回答過類似的問題,說他最喜歡喝的飲料是山楂汁,走到哪裡都會拿著一瓶當水喝。

他說的是實話,柏林每天跟隊友們一起跑行程,確實看到花言像他說的那樣有這個習慣。花言本身的唇色蒼白,每次喝完「山楂汁」,唇齒間都會染上薄薄一層紅色,看上去像化了妝,看著比往日裡更有氣色些。

花言回答平時愛喝果汁的時候,主持人還羨慕又恍然地點頭,說怪不得花言皮膚這麼好,近距離接受采訪,一點都看不到毛孔。花言神色不變,淡定地科普表示果汁裡富含維生素c。

skye出道就紅透半邊天,隱形帶貨等影響力相當厲害,那一年大街上到處都是拿著果汁逛商場的年輕人。

柏林當時還想,花言喝的這種山楂汁看上去好濃稠,顏色也更深一些,不知道是自己加工的還是買的特製飲品。

他問花言是從哪裡弄的山楂汁,怎麼瓶身上沒有牌子,花言說是家裡人給他送的。

事實證明,花言是個滿嘴跑火車的騙子。

柏林看花言每天喝想嘗嘗,但是花言不同意。那時候他們剛組成團體,還不是很熟,花言頭頂上的金色數字也還沒有變成99。

初入團的時候,花言對柏林的態度跟現在差別很大。

就像花言給柏林留下的初印象那樣,他看上去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冷淡,缺乏同理心,甚至還有一點毒舌。

當一個人長得特別好看的時候,一旦表情疏離,給人的無形距離感就會加倍。

柏林不是喜歡強人所難的人,他選擇尊重對方。

所以當花言拒絕了柏林後,柏林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再問過有關山楂汁的問題,導致延遲了好久發現真相的時間。

最初大家搬進宿舍的時候,花言不怎麼愛跟柏林說話——準確的說是他誰也懶得搭理。工作中還好,在宿舍待著休息的時候,花言大多數時間都一個人窩在房間裡,窗簾拉得緊緊的,連燈也不開。

有時候跑行程一天沒時間吃飯,好不容易回到宿舍都半夜了,柏林肚子實在餓得慌,就在廚房裡簡單做點吃的。結果香噴噴熱騰騰的油潑麵剛做好,花言臉色沉沉地從房間裡殺氣騰騰地走出來,幽靈一樣飄到他麵前站定,冷著臉問他:「你在乾什麼。」

柏林拿著筷子有點懵地瞅瞅他,有點不知所措:「呃,做宵夜。」

他本來想問花言要一起吃嗎,結果下一秒花言嫌惡地擰起眉:「味道太大了,熏得我睡不著。」

柏林下意識吸吸鼻子:「……?」

挺好聞的呀。

而且開了油煙機,功能還是蠻好用的,做飯的油煙味聞不太出來,況且廚房和花言的臥室隔得距離其實挺遠的。

但是花言臉色很臭,看上去也似乎真的很困擾,於是柏林很好說話地歪頭看了看他,同意了:「那我以後餓了的話就煮白水麵。」

當時花言看著柏林的目光似乎頓了一下,有點驚訝。但他什麼都沒說,就直接轉身回房間了。

柏林一度以為花言是不太喜歡他,直到後來知道了花言的秘密,才明白過來花言真的沒想那麼多,說的都是字麵意思。

他說熏得他睡不著,是真的。柏林還算善於觀察,他推測人類的食物對花言來說應該是嘗不出味道的,又或者說,吸血鬼跟人類的味蕾有本質的區別。酸甜苦辣到了花言那裡,大概都臭臭的,不止是沒滋沒味的程度,可能有點像硬逼著人去吃腐爛的肉。

而吸血鬼的五感又遠遠比常人敏銳,柏林聞不太到什麼油煙味,但花言嗅到的味道,大概要比他體感到的味道放大數十倍,甚至百倍。

從那以後,柏林說到做到,半夜回宿舍肚子餓了想吃點好吃的,也隻煮白水麵。

沒滋味的話,會放一點醬油,偶爾再來一點點香油。

放完調料柏林還會探頭耐心等待片刻,等了一會兒確認花言沒有從房間裡沖出來的意思,柏林就知道這種程度的味道,對花言來說沒關係。

後來的後來,柏林頭一次直觀的感受到花言的變化,是又一次夜裡柏林餓了,偷偷扌莫扌莫爬起來輕手輕腳地煮麵,花言卻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嚇了他一跳。

但這一次他不是來讓柏林停止煮麵的,而是別別扭扭地在餐桌旁坐了下來,麵色鎮定地開口:「我也餓了。一起吃你以前做的那種,油潑麵吧。」

柏林反應不過來地傻眼瞅著他:「……啊?」

花言看上去又高興,又困擾:「我問過了,白水麵沒味道,可是你一直吃。」

似乎是怕柏林多想,花言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吃沒味道的東西。」

柏林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腦子有點卡殼:「所以你是要跟我一起吃麵嗎?」

花言沉默了一會兒,瞪視回去:「你不是邀請過我嗎?」

柏林心想,可是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沒有拆穿,隻是舉著筷子「哦」了一聲,他瞅瞅花言,笑容燦爛地點點頭:「那好呀。」

比起一開始印象裡花紋漂亮但有毒的蛇,現在的花言看上去哪怕是一條蛇,也隻能算是未破殼的蛋。

花紋依然很漂亮,但因為圓滾滾,看上去殺傷力小了很多,不太聰明的樣子。

而花言不是唯一一個回過頭去看,前後轉變很明顯的隊友。

隊友們各個都多少有些怪癖,跟柏林見的第一麵都算不上熱情,並且跟他交流溝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約法三章。

柏林對初見麵時四個隊友的態度,記得很清楚。

畢竟遇上他們這種行事作風的人機會很小,印象很難不深刻。

比如鄔珩堯說每逢十五不要去打擾他,柏林茫然地反問為什麼,鄔珩堯粗聲粗氣地回答:「你打擾一次,我們就得下輩子再見了。」

柏林:「……」

鄔珩堯威脅他的樣子不像說笑的,以至於他當時真情實感地思考過,以為鄔珩堯家裡沾點亂七八糟的幫派背景。

高低也是個考不了公的不』法』分』子。

鄔珩堯長得就有點凶,沒耐心多說上兩句話。

那句「下輩子再見」多少給柏林留下了短暫心悸的陰影,於是柏林很長一段時間都老老實實繞著鄔珩堯走,隻在遠處默默觀察他。

觀察的原因是雖然鄔珩堯麵相有點凶,但柏林從不因第一眼留下的印象去定義一個人,因為他知道人是多麵的,每個人對同一個人的側寫都不同。

就像去畫同一顆楊桃,有的人畫出來是一顆「星星」。

他總是在一旁偷偷觀察鄔珩堯,以至於鄔珩堯有一天終於忍無可忍地猛地轉過頭,不滿地盯著他,粗聲粗氣瞪著他問:「你老盯著我乾嘛?」

被抓包的柏林鼓起勇氣:「你是我的隊友,我想了解你其實是什麼樣的人。」

確認鄔珩堯是好人以後,柏林就能坦然踏實地睡個好覺了。

鄔珩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脫口而出:「別了解了,我根本不是人。」

柏林:「……」

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什麼總是把自己說的像個惡霸。

柏林想這個人可能曾經在人際交往方麵受過傷,認真地試圖安慰對方:「你不需要這麼說自己,你一看就是人啊。」

鄔珩堯皺皺鼻子:「……我總覺得你在罵我。」

柏林:「?」

後來意識到鄔珩堯說的跟花言一樣,隻是字麵意思的時候,柏林窘迫的很想回到過去,用一塊豆腐往頭上拍兩下清醒清醒。

隊友們剛認識的時候都不算友好,柏林依然每天很有元氣的試圖跟他們正常相處。

他不是沒心沒肺,之所以依然堅持跟隊友們好好相處,是有原因的。

skye的四個隊友,是他成長過程中,遇到的唯四並非一見麵就有超高好感度的人。

忘記了從哪一天開始,在他周圍出現的人,頭頂上都會浮現出一個燦金色的數字。

起初他並不清楚那個數字指的是什麼,花了點時間才弄明白。

但是柏林並沒有因為莫名其妙得到了這個不尋常的能力而高興,反倒陷入了困擾。

出現在身邊人頭頂上的好感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喜悅,反而擾亂了他的生活。

以前他察覺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後來他每見到一個人,就能看到對方頭頂的數字在眨眼間飛速攀升,最終定格在一個超高的數字。

幾乎每個人都喜歡他。這種喜歡不一定是愛情,也可以是友情,師生情,長輩對晚輩的慈愛之情。

無論男女老少,見到他的第一眼,都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磁場影響了一樣,好感度在短時間內不可思議地飆升。

起初柏林很高興直到有這麼多人喜歡他,後來他隻覺得不解與孤獨,還有一絲不願意承認的恐慌。

為什麼呢?

凡事本應有因有果。一見鍾情是存在的,但它的概率不應該是百分之百。

原本的柏林開朗、活潑,樂於助人,跟任何人都能很放鬆自然地相處,迅速成為朋友,也不吝嗇於表達關心,照顧需要照顧的人。

但有了好感度標識後,柏林反而收斂了很多。

這太奇怪了。

正因為他周圍的人總是很輕易就毫無緣由地好感度很高,所以他逐漸有意控製不跟別人走得太近,不能完全放鬆地跟他們相處。

沒有人不希望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自己,但前提是,那種喜歡是發自內心的。

柏林希望喜歡他的人是真心喜歡他,而不是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理由。

柏林明白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所有明麵上看得到的好,都有冰山下不曾展露的代價。

他或許本身就是一個很招人喜歡的人,柏林清楚自己從來都不令人討厭,隻是好感度的數值,讓他對原本自信且從不懷疑的東西,變得不確定了。

周圍的人可能是本來就喜歡他的,並沒有潛在的未知因素影響,隻是他想多了。

但柏林沒辦法證明這一點。

而這一切自我懷疑,隨著柏林加入skye,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柏林選擇進入娛樂圈,也是有原因的。

起因是柏林有一次走在路上,被做街頭采訪的人攔住,問了幾個問卷調查的簡單問題。

那段視頻上傳到了社交媒體,有同學刷到了,很高興地告訴他視頻播放量很高,有很多人都喜歡他。

同學說有很多人喜歡他的時候,柏林心裡本來有點空落落的,因為他不知道這些人喜歡他到底是因為什麼。

直到他下一秒聽到同學話頭一轉,忿忿不平地道:「評論裡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各種誇你的,但是互聯網總有這種鍵盤俠,居然說他覺得你還沒他十分之一好看,還說你個子看著太瘦,感覺營養不良沒什麼好看的,不懂為什麼都在說帥哥……普信網友太多了,你放心,很多人幫你懟回去了——」

柏林反應了一會兒,猛地抬頭抓住對方的肩膀,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我可以看看嗎?」

同學磕磕巴巴地「嗯」了一聲,臉有點紅,直接將手機遞給了他。

耳邊還有同學安慰的聲音,但柏林很高興。

因為這意味著網上喜歡他的人,不是沒有理由的喜歡他,而是真的這麼認為。

差評的存在,驗證了好評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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