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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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道名為「山河盛宴」的壓軸大菜,用一條重達二十斤的碩大鱖魚為底,頭尾煎成翹型,如一幅巨畫徐徐展開,那掌勺之人巧思妙工,以魚脊為梁,將那魚腹勾勒出山河阡陌之狀,再輔以用刀工雕刻的蔥蒜,豆腐,蕨菜之類,形成一副壯麗的山河圖。

這還不是讓皇帝驚訝的地方,真正撼動皇帝的是這幅圖隱隱的寓意,也不知那掌勺之人是妙手偶得,還是當真有閱過那自泰西傳來的堪輿圖,此圖以大晉為天下之中,隱隱雕刻出附屬諸國之狀,旁人或許不曉得,但落在皇帝與諸位使臣眼裡,這便是萬國朝貢之景,十分壯麗。

更有可圈可點之處,便是那魚身四周用蓮藕,馬鈴薯,蘿卜之類雕刻出形態各異的人偶,有八仙過海,有山海鬼神,形態逼真,那魚尾處更有用蘿卜絲切成的水簾洞,隱隱可瞧見那尾巴裡藏著一活靈活現的猴兒,處處彰顯泱泱大國之底蘊。

這哪裡是一道菜,分明是大晉的物華天寶,天國氣度。

使臣們嘆為觀止,嘖嘖稱奇,大晉朝臣更是引以為傲,拍案叫絕。

這才叫壓軸大戲。

皇帝內心的震撼無以言喻,一屆小小禦廚竟有如此之月匈懷眼界,能用一道菜繪聲繪色描繪出中原文物典章,震懾住這些野心勃勃的夷邦,可謂是「簡在帝心」,他一定要將此人留在皇宮,專司國宴。

這麼一道可堪稱盛宴的佳餚,誰也舍不得動筷,總歸是用來吃得,吳奎請示了皇帝,皇帝雍容含笑,點了太子,「你替朕取第一勺來。」

又吩咐燕翎,「你便替諸國使臣分食。」

燕翎與皇帝交換了個眼色,猜到皇帝用意,起身來到食車旁,內侍用紅漆盤捧著銀勺與碗筷侍候在側,燕翎一麵等著太子替皇帝取肉,一麵近距離觀賞這幅「山川輿圖」,這禦廚竟是如此精工巧妙,將那些藩國點綴其中,他一貫不在吃食上費心,今日卻不得不為這道菜折服。

待太子取完魚頭下的一塊肉送與皇帝,燕翎特意將那代表附屬諸國的魚肉給挖下來,贈予諸位使臣,使臣心知肚明,此刻卻也心服口服接了這道菜,待那魚肉入口時,更是目露精光,都顧不上使臣禮節,捧起碗直往食車前奔,

「不勞世子大駕,我等自己動手。」

有一便有二,片刻那食車四周聚滿了人,能讓使臣豁下顏麵奪食,可見這道魚味道奇佳,朝臣也耐不住性子,爭相上前自取。

燕翎反倒被擠去一旁,他早就酒足飯飽,也不屑於與眾臣搶奪一口魚食,便退回了席位。

這已經是崔玉第三輪奔向食車了,沒法子,他就好一口吃的,況且他隱隱在那點魚湯中嘗到了明宴樓的味道,可惜奪食之人太多,他無暇細想,第三輪擠進去時,碩大的瓷盤裡隻剩下零星幾塊做成人偶的藕片蘿卜,再小的蚊子也是肉。

崔玉將那截蓮藕,與那片蘿卜給夾在了碗裡,路過燕翎席位時,瞥見他盤中空空如也,再瞅了一眼碗裡,踟躕再三,將那截蓮藕夾給了他,

「好歹是禦膳房年度魁首,吃不到魚肉,舔一口魚汁也是成的。」

那截褐色的蓮藕沾了滿滿的魚汁。

燕翎並不在意,也未拂了崔玉好意,漫不經心夾起那截蓮藕,往嘴裡一送,蓮藕極脆,又夾雜了魚汁裡的鮮美,嚼在嘴中,就如飲了一杯爽口的青梅,唇角不自禁擒著一抹滿足,就連眼尾也拖曳出幾分怡然自得的愜意來。

寧晏穿著那身粉色宮裝,跟在韓公公與掌膳身後來了天星閣,她悄悄躲在甬道之處,透過珠簾靜靜注視著那道菜,見皇帝與眾臣贊不絕口,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左膳使原打算做一道魚躍龍門的大菜,她回想曾跟隨外祖父瞧見那泰西傳來的萬國輿圖,一時心動,便做出這番構想,別看她平日做事四平八穩,一旦上了灶,便十分膽大,愛挑戰難度極高的大宴,當那條魚擺在她麵前時,她腦海便是勾勒出這樣的畫卷來,幾乎是不假思索便動了手,待做完整道菜,自個兒都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有些後悔,過於冒險了。

眼下瞧見殿內歡聲如雷,大家吃得熱火朝天,爭相奪食,她欣然一笑,哪怕回去被燕翎罵一頓,也值了。

宴席接近尾聲,寧晏與韓公公如釋重負一笑,又在韓公公掩護下,悄然退去延慶宮換衣裳。

彼時吳奎手下一名得力乾將已將事情始末查出,吳奎聽得那名諱,一口茶嗆在嘴裡,險些噴出來,

「你說什麼?你沒誆我?」手肘裡擱著的拂塵滑了下來,白皙的毛尾掃在地上,那小內使不慌不忙將拂塵拾起,拍了拍灰塵,又恭敬遞給吳奎,「千真萬確。」

吳奎深深吸了一口氣。

皇帝已退到天星閣側殿歇息,留下百官陪著使臣豪飲,燕翎擔心寧晏,打算與皇帝告罪先去後宮接了她出來,將人送回去,這會兒剛走到側殿門口,隔著一扇嵌翡翠的紫檀座屏,聽到裡麵傳來「寧氏」二字,眸光微的閃爍了下,腳步頓住。

吳奎這廂也是滿頭大汗,喘氣不勻,「陛下,那山河盛宴當真出自世子夫人寧氏之手,」他語含三分不解,三分吃驚,餘下還有幾分折服。

皇帝眼中驚色迭起,當真被嗓中殘餘的酒氣嗆住了,猛地咳了幾聲,

「怎麼可能?」

吳奎苦著臉,「人家擔心出岔子,剛剛還跟來了天星閣,奴婢悄悄窺了一眼,那走路的儀態,神情,嘖嘖,哪裡是明宴樓的廚子,分明就是燕少夫人。」

皇帝拂了一把汗,「她人現在何處?」

吳奎道,「回了公主寢宮,想必是換衣裳去了。」

皇帝吐了一口氣濁氣,愣愣看著桌案,心中遺憾竟是大過驚訝,「可惜啊,竟是那寧氏,朕還當是一普通廚子,便將其招入皇宮來。」

那口魚太好吃了,他身為皇帝都沒能吃上第二口,眼瞅著百官不顧禮節爭搶,愣是壓住饞嘴的心思,保持著帝王威儀,暗想,待會尋到人,夜裡想吃什麼沒有,這會兒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寧晏今日救場已是萬幸,他絕不可能讓外甥媳婦給他這個當皇帝的做吃的,除非偶爾去人家府上蹭一頓,這事皇帝也乾不出來。

「不過,這寧氏當真不錯,如此月匈懷與眼界,非常女子也,無論如何,今日國宴大漲國威,她居功至偉,朕要賞她。」

吳奎斟了一杯茶,往皇帝手邊遞過去,笑著應是。

皇帝想起什麼,未接他的茶,又交待道,「此事必須瞞著,不叫旁人曉得,對了,也要瞞著燕翎,以他那脾氣,少不得回去責罵寧氏」

話未說完,瞥見門口那小內侍清了清嗓子,拚命擦鼻子,皇帝眉頭皺了皺,吳奎也發現了不對勁,連忙踱步過去,一道修長挺拔的緋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正朝後殿方向大步離去,瞅著那腳步帶風的架勢,吳奎心肝一顫,連忙折回來,手中的茶水也灑落一地,

「陛陛下,不好了,剛剛的話被世子聽到了,看樣子,世子尋少夫人算賬去了。」

*

寧晏回到延慶宮,草草用了些吃食墊肚子,重新梳了妝容,換回自己的裙衫,裹著那件銀紅的雪狐大氅邁出門檻,當空一縷冬暉灑下來,照得她如清致明麗的仙子,眉梢那一抹快意竟也被光芒染得有幾分炫目,午陽明媚,帶著雪後特有的汵汵涼意,撲灑了她一臉,她翩躚而笑,踏入明光裡。

出延慶宮的宮門,往西過清暉殿,出清暉殿側門,往南有一條宮道直通養心殿,養心殿的右前方便是天星閣,寧晏打算去那裡尋燕翎,也不知淳安公主糊弄過他沒有,倘若被他猜到,少不得與他認個錯,隻要不被旁人發現,想必他也不會為難她。

皇帝午後愛在養心殿午歇,尋常這段時間,這條宮道是無人的。

寧晏被午陽照得渾身暖烘烘的,到底是十幾歲的姑娘,做出一件出眾的作品,心情總歸是不錯的,恰才路過延慶宮與清暉殿交叉處的園子,順手就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頑皮地在手裡折成一圈花,走到清暉殿角門時,隨手插在那門縫裡,明明是氣派恢弘的皇宮,挺闊的門廊,綺麗的雕花藻井,繁華可鑒,偏生被她插了一根不合時宜的狗尾巴花。

寧晏抿嘴自得其樂一笑,倚著門檻正要跨出去,抬眸,一道頎長清俊的身影立在宮牆下,鮮紅的緋袍與那深紅的宮牆融為一體,他仿佛是鐫刻在牆麵上的畫,袍角被風掀得翻滾,牆根猶堆有一片雪,明晃晃的陽光落在雪麵,光亮反襯在他麵頰,那張臉從未這般俊美得近乎妖艷。

有那麼一瞬,寧晏是沒認出他來的。她極少瞧見他穿官袍,僅有的兩次也是入宮之時,他穿著這身官袍太好看了些,寧晏螓首歪歪,多看了幾眼,直到那熟悉的鋒利的光芒在那深邃的瞳仁裡閃爍,她這才回過神來。

是燕翎。

寧晏心下一緊,當即湧上幾分心虛,

「世子,您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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