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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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晏提著衣擺小跑過去,撲在淳安懷裡,「你怎麼來了?」

淳安與她擁抱片刻,迫不及待拉著她進入馬車,先扶著她坐下,再將一紅綢遮住她眼眸,「你今日什麼事都甭管,就乖乖聽我指示。」

寧晏目光被遮擋,隻看清麵前有一片朦朧的紅光,她習慣一切盡在掌握,還是頭一回麵對未知,疑惑問,「你這是要乾什麼?」

「給你梳妝打扮,讓你好好當壽星呀。」

淳安的嗓音裡藏著雀躍,越發讓寧晏犯嘀咕,左不過是借由她做壽熱鬧一回,隨他們去,淳安帶著兩名手巧的宮婢,給寧晏換裳描妝,夕陽西下,天幕猶存一絲絳色的雲彩,華燈初上時,馬車徐徐抵達別苑,她眼覆著綢布,被攙著下來馬車,眼前模模糊糊,什麼都瞧不清,四周布滿嘈雜的人聲,寧晏一片茫然。

淳安牽著她順著紅毯往上走。

耳畔間有悠揚的笛聲,清越的笙簫,落英隨著暮風簌簌撲下,到處彌漫著歡聲笑語,沒有過多的喧嘩,好似這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宴席。

東邊院落傳來隔壁周老先生的唱腔,自寧晏搬來別苑,與周遭臨坊相處極好,周老先生平日裡愛釣魚,他妻子早逝,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女兒嫁去京城一商戶家,他整日閒來無事,哼幾句戲腔,垂釣自娛,他看上了西邊第三家的盛嫂嫂,盛嫂嫂丈夫戰死邊關,她寡居在家,周老頭時不時往人家跟前晃一晃,拎兩條魚,抗幾斤米,再抱著一簍子雞蛋送過去,盛嫂嫂無動於衷。

周老頭求到她跟前,讓她牽線搭橋,寧晏笑而推拒,聽著那給周老頭伴唱的莫不是盛嫂嫂,老來做個伴也極好。

別苑建在半山月要,從最底下的地坪往上走,沿著白玉石階到了當中的月台,聽到了崔玉和夫人在拌嘴,程毅夫婦和淮南王世子夫婦均在,一夥人不知因何起哄,都在笑話崔玉。

寧晏莫名覺得,這份熱鬧也屬於她。

「難得哥哥嫂嫂們前來捧場,是我待客不周。」她抬手要去摘眼前的綢帶,被程夫人給按住了,「可別摘,現在還不是摘的時候。」

她與淳安一左一右送寧晏往台階上方去。

寧晏身不由己,「你們可別鬧過分了」磕磕絆絆上樓,隻覺腳下每一步都很不真實,

大家隻管擁著人往上送,一路說笑,將寧晏弄得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

驟然踏上最後一道台階,淳安與程夫人同時鬆開了手,

「好,你可以摘綢布了。」

山嵐自兩側的層林裡湧上來,仿佛要穿過腳底,將她載去他處。

寧晏身子輕晃,立即抬手將遮眼的紅綢給扯下來,模模糊糊的視線中立著一道清雋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一品仙鶴補子緋紅喜服,玉色的革帶,七梁的官帽兩頭係著大紅的綢花,這是新郎官的裝扮,寧晏乍一下隻覺有趣,淳安等人已不知不覺離去,正廳的屋簷下,隻剩他們夫妻二人。

廊下燈火依舊,山風湧動,他挺拔巋然。

「你怎麼穿成這樣?」寧晏打量他,抿著嘴笑。

三十多歲的男人,手掌極權,氣度威赫,渾身上下流淌一抹不可輕掠的淩然。

眉目是極為好看的,無可挑剔。

這樣一張臉,領略過無數回,今夜立在惶惶燈火中,竟是格外令她心動。

寧晏正待邁步,這才發現她穿了一身紅色縣主品階的婚服,前襟衣袖均繡了繁復艷麗的花紋,光芒在她周身流淌,她睜著微醺的眼,無措地看向燕翎。

燕翎含笑凝視她,他的女孩兒從十六來到他身邊,至而今已有十四年久,歲月如霜,卻沒在她眼角留下半絲痕跡,她眉目如初,

「你到底要做什麼?」

燕翎不做理會,拉著她往裡麵走。

身後傳來崔玉等人哄笑,

「送新娘新郎入洞房。」

寧晏氣得扭頭扔眼刀子,大家越發笑彎了月要,回過眸來瞧他,握著她的手掌格外用力,那人眼梢也帶著小心翼翼的喜悅。

寧晏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心頭滾燙,麵頰紅彤彤的,

「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竟是無理取鬧。」

燕翎抿緊了唇,眼鋒依然是明銳的,瞳仁亮度驚人,帶著央求的語氣,「你就遂我一回如何?」又問,「你高興嗎?」

寧晏笑了,雙眼狹長,如同小狐狸般狡黠又清媚,「我是高興的」

繞過千回百轉的遊廊,來到正室,滿目的紅撲麵而來,大開的喜房內聚滿了滿頭珠翠的婦人,一個個喜笑顏開迎過來,燕翎牽著寧晏入內,坐在了床榻上,麵前站著一位滿臉和氣的老婦,是遠近聞名的全福夫人,家裡父母健在,兒女雙全,夫妻也恩愛不疑。

全福夫人先念了一段撒帳歌,其餘婦人將手中的花生堅果均往床榻上扔,寧晏和燕翎被砸得滿身皆是,撒帳歌裡又不少艷語,聽的人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這等氣氛影響,真像結婚似的,二人規規矩矩坐著,不敢胡亂相視。

好不容易把撒帳歌唱完,又挑來一塊肉,讓夫妻二人共享,謂之同牢,最後取來匏瓜製成的合巹酒杯,各斟了一杯酒,稱之為合巹。

好像回到了洞房之夜。

寧晏心裡被紛繁復雜的情緒充滿,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她去看身側的燕翎,燕翎眼底全是悸動。

雙手勾住對方,眉目相視,一時竟是忘了去喝酒。

這個空檔,衡哥兒與茜茜從拔步床兩側竄了出來,猝不及防將二人的酒杯給奪走,燕翎酒杯脫手,氣得麵色鐵青,

「混賬,你還過來!」

為了這杯酒,他可是耗了不少功夫。

燕翎起身去追衡哥兒,茜茜護著酒杯躲在人群中前俯後仰,屋子裡亂成一團,寧晏清透的目光,穿越喧鬧的人群,透過斑駁的光影,追隨那對父子,

外間,衡哥兒擒著那杯酒,跟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很無辜道,

「爹,您小心點,別追得太緊,若撒了怎麼辦?」

燕翎跟在兒子身後,圍著當中那酒爐轉,氣急敗壞瞪著他,「你最好立刻還給我,否則今日別想出這個門。」

他怕灑了酒,也不敢逼著那兔崽子太緊。

衡哥兒笑嘻嘻道,「您跟娘洞房,留我作甚?當然您要留我,我也無妨」

燕翎:「」

大家夥從喜房內退了出來,都給衡哥兒使主意,裡頭這廂,茜茜將酒盞還給寧晏,從人群鑽出來,朝衡哥兒招手,「給我,給我,叔父不敢來搶。」

衡哥兒正將手伸過去,一道勁風貼麵而來,燕翎空襲了他肋下一拳,乘他回防之際,將酒杯利落奪走,旋即氣喘籲籲舉著酒杯回了洞房,砰的一聲將門一掩,將所有人隔絕在外。

總算將合巹酒踏踏實實喝下,燕翎渾身舒坦了,抬眸看著妻子。

寧晏像看傻子似的盯著他笑,燕翎這會兒才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外頭人聲鼎沸,喧嘩漸漸遠去,兩個人坐在床榻,相對無言,夫妻十多年,說什麼都覺得矯情,一切好像都孕育在這柔和的夜色裡。

寧晏突然哎喲一聲,急得起身,「依依呢,怎麼沒瞧見她?」

「我去找她。」

燕翎想攔她沒攔住,寧晏提著裙擺匆匆出了洞房,循著遊廊越過穿堂,隔著一片天井便是正廳,洞開的門庭外,是一片浩瀚無垠的夜海,遠處漁火婉約,一聲綿長的號角化開夜色,響徹天際,有晚歸的船隻回港了。

隱約聽到身後有人喚她,

「娘,我在這裡」

寧晏一愣,扭頭望去,挺拔的男人立在廊廡下,他左手牽著依依,右手拉扯住不情不願的衡哥兒,衡哥兒防備著父親揍他,刻意將身子隔開些,一隻胳膊伸出來,大搖大擺朝她揮手,依依穿著一身絳紅的圓領長袍,月要間係著一根玉帶,眉目明澈站在燕翎身側。

三雙眼眸,有著不一樣的驚艷,卻是倒映著同一人。

寧晏心頭頓時湧上萬千情緒,這大約就是家的感覺。

天幕上的華彩一寸一寸落下來,化作民間的萬家燈火。

萬家燈火終於有一盞為她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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