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宴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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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自己扌莫爬滾打,比這個慘烈十倍的事多著呢。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以後她注定繞不開五公縣,鄭家固然要交好,但畢竟不是這一行裡的人。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真遇到事兒了,可能遠不如趙大廚這個老油子來的好使。

兩位掌勺主動破冰,下頭的人才敢放開了說笑,一時氣氛融洽。

個別本想等著看趙大廚熱鬧的人一瞧,這位師姑娘竟隻來今兒一天,這麼說,趙大廚還倒不了?

有幾個心裡就打了個咯噔,後悔早起沒給趙大廚好臉色,猶豫再三,又端著杯子上來說奉承話。

趙大廚冷哼一聲,也不搭理。

跟紅頂白,落井下石,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隻他們忒急,嘴臉也忒難看了些!

白活這把年紀,為人處世還不如個丫頭片子。

他且瞧不上呢!

兩廂一對比,趙大廚忽然就覺得師雁行也不那麼不順眼了。

既然接了人家的台階下,他也不擰著,問師雁行,「你師父是誰?」

那什麼腐竹的,著實沒見過。

倒是酸菜,似乎曾從東北的幾個老夥計那兒聽到過。

瞧這丫頭的刀工手法,規整有序,簡直比自己這操刀幾十年的老手還乾練,絕不是沒有師承的。

師雁行心道,這可叫我怎麼說呢?

「本是家傳的一點皮毛,後來……如今還是自己瞎琢磨。」

趙大廚微怔,也不知腦補了些什麼,竟有些唏噓,點點頭,沒做聲。

罷了,他也不是那等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夯貨,若真是祖師爺賞飯吃,何苦大半輩子都闖不出縣城去?

東家如今還用他,大半是念舊情,他得明白。

就算沒有這個小丫頭,大約也會有旁人……

想到這裡,趙大廚忍不住又瞟了師雁行一眼,尤其是還帶著奶膘的臉,仍覺得有些荒謬。

誰能想到,自己活了半輩子了,竟會被個小丫頭壓製住。

以前他總聽人說,有的人天生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他還樂顛顛想著,可能自己就是吧。

可如今看來,是個屁!

他是求飯吃。

什麼時候老天爺高興了,甩臉子丟一碗飯,保證這輩子餓不死。

可這丫頭呢?

那是老天爺捧著飯碗,追在後麵喊,「來,吃一口,再吃一口……」

思及此處,趙大廚滿腹心酸地灌了一杯茶,酸溜溜地想,她肯定可撐了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後麵眾人心思各異,前頭宴席卻氣氛正酣。

四位貴客來之前就早聽聞**的大名,說老實話,對這頓飯也實在沒報太大希望。

區區一座小縣城罷了,能有什麼好東西?

落座之後,打眼一看,倒還湊合,隻那什麼鹵肉,實在有些滋味,忍不住多用幾塊。

乳鴿也還不錯,醬汁濃厚,色澤紅艷,肥嫩嫩幾隻切開來,截麵內立刻滲出透亮的油脂。一口下去,肉質肥厚,香氣濃鬱,下酒吃正好。

奈何後頭用的葷腥多了,難免膩味,不曾想那兩個涼菜都頗清新。

便是趁熱來一碗雪白的魚頭豆腐湯,嘬一口軟嫩細化的豆腐,滿口香甜,又夾魚臉頰子肉吃。

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可熱菜燉湯裡的豆腐,不趁熱怎能吃出十二分美味?

略吹一吹,待表層熱氣散盡,便要急不可耐地放入口中,牙齒微微用力,破開表皮,露出內部仍滾燙的心來。

魚湯中加了胡椒碎,乍一嘗,無甚特別滋味,可伴著熱湯熱豆腐下肚,一股含蓄又磅礴的熱量便慢慢遊走全身,將這時節晚間的寒意化作層層薄汗逼退了似的。

「嘶~呼呼~」

更有一個酸菜蛋餃最妙,大約是蔬菜擰出汁子來和麵,碧瑩瑩麵皮似清風一縷,瞬間沖淡了滿桌油膩。

底下是圓溜溜一個蛋皮,間或撒著黑芝麻和脆嫩蔥花,色彩艷麗可愛。

筷子插下去,蛋皮底部一點麵糊結成的鍋巴狀膜「哢嚓嚓」碎裂,頗有幾分趣味。

相較水餃,蒸餃更利落精致,黃的蛋底、翠的麵皮落在紅色箸頭上,嬌嫩嫩一點、脆生生一汪,像極了盛夏草地上怒放的小花,生機勃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腹中越發空空起來,這點麵食尤為可貴。

一口下去,「卟唧」,竟在唇齒間濺出**辣一汪汁水,非葷非素,好酸爽滋味!

「這個有趣!」

一個穿月白長袍的客人頓覺口中津液四溢,三口兩口咽下去,指著那盤蛋餃笑道。

今兒這頓已吃了不少肉,可說也奇怪,這蛋餃裡的肉,竟好似比別處清新許多,叫人吃了還想。

見他這般說,眾人紛紛舉箸,不多時,一大盤蛋餃竟被分食乾淨。

蛋餃用完,各人麵前又多了個厚陶盅子,瞧著粗笨笨的,可混在這一堆精致器皿中,反而有種返璞歸真的意思。

才一開蓋子,混著酸辣的薄薄刺激性香味就擠了出來,小鈎子似的,往眾人鼻腔裡蹭了下。

「這叫水晶粉兒。」上菜的小廝介紹道,「專給諸位貴客潤腸解膩用的。」

水晶粉兒?

這名兒倒是雅致。

頭一個吃完酸菜蛋餃的客人來了興致,垂眸一瞧,果見那盅子裡安安靜靜窩著一團水潤潤亮晶晶的透明粗粉。

當空熱騰騰一篷水霧,內中油汪汪一澗熱湯,湯汁表層零星散布著幾點紅艷艷辣油,間或綴著幾片脆嫩芫荽,竟有十二分動人顏色。

盅子旁邊另有兩個嬰孩拳頭大小的碟子,分別裝著香醋和辣油,食客嘗了味道鹹淡後,可以再根據個人需求添加。

那人賞了一回,難得興致高昂,便對**笑道:「不曾想鄭老也有這般雅興,妙,甚妙。」

連同方才的蛋餃,這才是讀書人吃的東西嘛!

多麼精巧,多麼體麵!

「不敢不敢,雕蟲小技而已……」

**見狀,笑著謙虛一回,偷偷和長子對視一眼,都有些欣喜。

這蛋餃和土豆粉之前他們是嘗過的,自然知道好吃,卻沒料到效果這樣出色。

相較之下,鹵肉雖好,到底有些落了俗套,竟不如這兩樣小物出奇製勝了。

眾人相互謙讓一番,竟有一人詩興大發,現場吟詩一首,什麼「瓊脂」「玉蕊」的,**帶頭猛拍巴掌。

鄭如意就看他:

爹,您老聽得懂?

**坦然:

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

讀書人的學問,是咱們能聽得懂的麼?

眾人正熱鬧,倒是席間一位一直沉默的先生率先舉箸,挑起一縷土豆粉吃了起來。

嗯。

嗯?

嗯!

入口細滑,略有嚼勁,混著湯汁一並吸食入腹,難得竟頗有滋味。

再狠加一點辣子油,微燙的水晶粉伴著湯汁同食,整個人都跟著火辣辣起來……

雅致嗎?

水晶粉濕滑,其實不大好夾取,又容易濺到衣襟上。

但……頗有野趣。

「前頭遞過話來,」師雁行等人正慢慢吃喝,忽然外頭跑進來一個小廝,氣喘籲籲道,「今兒這席麵置辦得好,有賞!」

眾人一聽,懸了幾日的心瞬間放下,饒是趙大廚也禁不住露了笑模樣。

卻見那小廝說完,並不急著走,又問:「不知做蛋餃和水晶粉的師姑娘可在?」

話音剛落,幾十雙眼睛就都刷刷往這邊望來,中間還夾雜著幾個,偷偷看向趙大廚。

師雁行起身,「在。」

那小廝忙笑道:「姑娘,前頭幾位老爺們都誇那兩樣心思奇巧,口味又好,問是哪位大廚做的,想見一見呢。」

這話一說,眾人越發去看趙大廚了。

世風如此,偶爾哪位客人覺得哪道菜好了,也會一時興起叫廚子去前頭,或是誇獎,或是打賞,總少不了好處。

但以往這好事都隻落在趙大廚身上,如今……

說一點兒不尷尬,那是假話,被眾人這般注視著,其中不乏幸災樂禍,趙大廚隱隱覺得麵上做燒。

但凡方才師雁行表現得倨傲些,輕浮些,保不齊他就惱羞成怒了。

可偏偏人家年紀雖小,世事極為通達,一早就表明姿態,倒叫他不好發作。

趙大廚緩緩吸了口氣,突然倔勁兒上來。

你們不是想看我熱鬧嗎?

我偏不叫你們看!

左右剛才已是那般,何不好人做到底,賺出個大度體麵的好名聲來,回頭傳出去,也叫東家高看一眼。

拿定了主意,趙大廚竟對師雁行笑了下,「去吧,是好事呢。」

別說眾人,就是師雁行都有些意外。

江茴暗道僥幸。

不,也不是僥幸,而是那丫頭時時處處都考慮得太周到,每每可能有危機時,她總能先一步化解了。

當初大碗菜街頭競爭時,如今鄭家的後廚暗鬥也是……

卻說師雁行隨那小廝去了前頭,果然見**父子正陪著著四個穿長衫的男子吃席,角落幾個大花囊內滿插金菊,都開得轟轟烈烈。

長衫,文生巾,讀書人?

師雁行暗自想著,**竟跟讀書人有往來?難怪這樣慎重。

見她過來,**便道:「來了。」

那四人紛紛回頭,一看之下,吃了一驚。

「這樣小?!」

方才問及哪位廚子做的,**說是外頭請的,不知怎麼又聽聞是個女廚子,眾人越發起了興致,說要叫來看一看。

可如今一瞧,竟隻是個半大孩子,那點兒若有似無的旖旎心思隻得落空。

**帶頭誇了幾句,師雁行一一作答,不卑不亢,又暗搓搓奉承幾句,那幾人嘴上不說,心中卻十分受用。

最開始吃蛋餃那人笑道:「這小娘子倒是口齒清楚,鄭老可不要吝嗇打賞才好。」

**自然說好。

這些人不過把師雁行當個廚子,言辭間貌似推崇,實則高高在上。

類似的態度師雁行前世今生都見過許多,並不以為意。

服務行業嘛,就是這樣,習慣了就好。

卻不想她正左耳進右耳出時,忽聽有人問了句,「你念過書?」

師雁行下意識抬頭望去,見是進門時一直沒說話的那位,約麼四五十歲年紀,雙目有光,容顏清瘦,留三苒美須,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好似一杆修竹,赫然就是最典型文人的形象。

隻是這麼看著,就跟旁邊嬉皮笑臉三位高下立判。

師雁行瞬間多了幾分尊重,「家慈曾略略教導過,倒不敢說讀書……」

眾人都哦了聲,顯然有些驚訝。

竟是讀書人家的小娘子?

既如此,又怎的淪落至此,操這等營生?

一開始說話那人打量師雁行幾眼,搖頭嘆息,「可惜了。」

頓了頓又道:「是個女子,倒也罷了。」

師雁行微微一笑,沒說話。

她能猜到對方的意思。

可惜,無非是讀書人家的後代淪落至此,自然可惜。

倒也罷了,便是女人即便讀書也不能科舉做官,這麼一想,好像也沒什麼要緊的了。

誰知那修竹一般的文士卻不以為然。

「男子也好,女子也罷,讀書總沒壞處,何來可惜,又何來也罷?」

師雁行一愣,一抬眼,就見對方正看著自己,很認真地說:「既讀過書,日後也不可荒廢。」

此言一出,他那三個同伴俱都笑起來。

「看看,你又瘋了!」

「老裴啊老裴,哈哈!」

「遠山兄,你這四處勸人向學的老毛病也該改一改……」

**和鄭如意爺倆麵麵相覷。

早就聽說這位裴先生性格古怪,今晚一見,也實在孤僻。

卻不曾想跟個小姑娘大談求學之道……真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裴遠山充耳不聞,隻定定地看著師雁行,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也不知怎的,師雁行突然有些感動,好像在這全然陌生的世界中,格格不入的並非自己一人。

她鄭重行了一禮,空前認真地回答說:「是,家慈以前也說過,讀書使人明理。我雖不大出門,可偶然看幾行書,也覺心裡頭明白了些似的,可見是有用的。」

裴遠山一聽,板了一晚上的臉上竟顯出一絲笑意。

他欣然撫須,十分欣慰地感慨道:「你竟是個難得的明白人,能說出這番話,可見已得讀書真味,比許多世人都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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