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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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雁行年紀小,且眼下頭上也沒有正式誥命,今日尊者如雲,便坐在稍側的一席,這會兒悄然退下去,竟無人察覺。

趙家的下人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宮女在前頭帶路,師雁行跟著繞了大約一刻鍾,期間半個趙家人也沒碰到,最終停在一間偏廳前。

院子裡種了不少臘梅,這會兒都開了,空氣中浮動著幽幽冷香。

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忍不住想那裡麵究竟會是誰。

感性的一麵讓她希望是柴擒虎,但理智卻告訴她不可能。

一來趙家與裴門和林家素無往來,二來地理位置並不優越,四處人來人往,守衛也不森嚴,慶貞帝怎麼可能突然把人安置在此處……

正想著,那宮女便上前推了門,微微側身,示意師雁行自己進去,「師姑娘,請吧。」

師雁行緩緩吸了口氣,提起裙擺邁了進去。

廳內燃著熏香,薄霧般的香雲自牆角的枯荷銅香爐內散出,模糊了旁邊的身影。

可饒是如此,師雁行還是迅速分辨出,此人正是端陽郡主。

「你看這幅畫如何?」

端陽郡主忽朝牆上看去。

師雁行迅速收斂心神,上前看畫。

「上山虎……」

她垂在袖子裡的手猛地縮緊了。

其實畫家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宮中寶物如雲,端陽郡主為何偏偏邀她來這裡賞這麼一副畫?

本朝有位以畫虎出名的畫師,不少人極愛,這幅畫也是那位大家的手筆。

「虎畫」多分為上山虎和下山虎,下山虎意欲捕獵,勢頭威猛,殺氣騰騰,而上山虎則是興盡歸家,更溫和從容,有寬厚之感。

虎,歸家……

答案呼之欲出。

「實在是副好畫。」

連日來繃著的那根弦驟然鬆弛下來,師雁行竟也能真心微笑了。

真好!

端陽郡主滿意地笑了。

跟聰明人打交道實在很省心,她實在想不出若對方是個蠢貨,自己該如何解釋,又是否能維持住笑臉。

「行了,走吧!」

師雁行:「……」

不是,去哪兒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隔三差五便有驚人之舉,已有些驚世駭俗,今日一見,卻知一山更有一山高,這位端陽公主更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那邊兩位宮女已經捧著一套新衣服笑盈盈過來,半拉半扯將她帶到後麵暖閣之中,「姑娘,請更衣吧!」

師雁行:「……」

多少有些綁架的嫌疑了啊!

剛才吃了些酒菜,衣服上略有褶皺,也難免沾染了酒氣,沒奈何,隻好更衣。

換衣服的過程中,師雁行又想起方才董夫人遞過來的紙條,趁著那兩位宮女兒退出去,忙拿出來打開看了眼。

隻有短短一行字,「欲彈劾與民爭利」。

彈劾,彈劾誰?自然是柴擒虎。

與民爭利,自然是師雁行。

董康與師雁行之間的往來一直未曾見光,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還有這麼層關聯。

前段時間張閣老接到南來的消息,說是疑似柴擒虎的人搗亂,帶人往這邊來了,雙方發生了一係列沖突,各有損傷,但最終攔截失敗。

眾人不免有些焦急,暗中串聯,想要抓他的小辮子。

柴擒虎此人素來放浪形骸,視天地禮法為無物,較其師裴遠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偏生陛下縱容,竟留他到今日,眼見要釀成大禍,那些人哪裡還坐得住?

奈何柴擒虎那廝雖行事張狂,可確實沒有違法亂紀,也不曾招惹女色,竟沒多少黑料可挖。

思來想去,倒是他那未婚妻是正經商戶出身,如今幾家買賣在京城之中十分紅火,很有些日進鬥金的意思,眾人便打算從這裡入手。

師雁行看完了,心中冷笑連連,又將那紙條使勁團成一個小球,張口吞了下去。

師家好味有今時今日的局麵,固然跟裴門的聲望脫不開關係,但她問心無愧,做的都是合理合法的買賣,一未曾打壓同行,二不曾盤剝百姓,三不曾以次充好,四不曾偷稅漏稅!行得正,站得直!

老家那邊有周斌和杜泉掌握大局,如今柴振山又升任節度使,他們必然不敢怠慢。而張閣老一黨如今自身難保,正是鞭長莫及,眼下倒是不必擔憂。

而京城這邊,天子腳下,隻要慶貞帝不定柴擒虎的罪,裴門不倒,師家好味也就不會倒。

如今看來,當初不著急在雲山府擴張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隻是這彈劾,縱然結果無礙,也有些惡心人,回頭見了柴擒虎,得提前通個氣才好。

官不與民爭利,但大祿本身商業極其繁榮,隻規定了官員本人不得經商,卻未曾涉及其妻族。

況且官商聯姻一直都是舊俗,不然榜下捉婿的美談從何而來?

放眼滿朝文武,至少四分之一的官員的妻妾便是商賈之家出身,她們名下多有良田、鋪麵,雖未直接坐在鋪麵裡打算盤,可其實本質上就是商人頭子。

若張黨當真要以此為切入點,彈劾柴擒虎,頗有點傷敵1000自損800的意思,一個鬧不好便要惹火燒身。

若不這麼做倒還罷了,若真做了,反倒露怯,可見他們已經被逼上絕路。

不過爛船還有三千釘,張閣老縱橫多年,徒子徒孫遍布朝野內外,不可輕敵。

唯獨師雁行跟其他官太太不同的一點,就是她是個實打實的商人,台前幕後做遍了的,狡辯也無用。

但說來有趣,她現在並未嫁人,戶主還是原生的生父,正經在冊的木匠工籍,真要論起來,她師雁行籍貫從父,是士農工商中的「工人之後」,還比商籍略微體麵那麼一丁點兒呢。

這麼看來,她似乎又不算正經商人,跟其他官太太們也沒多大區別啦!

想到這裡,師雁行竟有點想笑了。

假如張黨真的以此攻擊自己,柴擒虎完全可以拿這個堵回去,叫他們嘗嘗被自己邏輯打敗的滋味。

不過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張黨會想不到嗎?

師雁行一邊換衣服一邊想著。

或許對方根本沒有想僅憑這點就扳倒柴擒虎,而是想打個措手不及,爭取時間。一旦柴擒虎被帶入對方的節奏,忙於自證清白,那就已經輸了大半。

衣裳換好了,師雁行又順手梳了梳頭,覺得董康夫妻應該不知道柴擒虎已經回京了,而張閣老那邊也不知道董康和自己私底下還有往來,所以密謀這事兒的時候根本沒有避著他……

放好梳子,師雁行緩緩吐了口氣。

這個人情她領了,以後必然找機會奉還。

端陽郡主說走就走,走的時候也很理直氣壯。

「我今日前來已是喧賓奪主,反令壽星公退了一射之地,如今宴會也參加了,蛋糕也切了,正好離去,趙家臉麵有了,也更自在些,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理由。

郡主娘娘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敢向她要理由?

而師雁行今天的出席本就是一場刻意安排,所以她也被動跟著享受了一把當世頂級豪橫,一度有些膨脹。

這就去皇宮了?

聽著外麵粼粼的車輪轉動聲,師雁行恍如身處夢境,總覺得有些不真切。

真的毫無準備!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是你隻是來京城做個買賣,結個婚,誰知突然就被帶到□□了!

這原地起飛的速度你敢信?

端陽郡主斜倚在車壁上,玉手托雪腮,盯著師雁行看了會兒,忽輕笑道:「你跟尋常商人,甚至其他命婦都不一樣。」

剛剛起飛的師雁行瞬間落地,「郡主說笑了。」

「抬起頭來。」端陽郡主的身體微微前傾,染得鮮紅的指甲輕輕挑起師雁行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看我的眼神很平靜。」

不是單純的不害怕,而是沒有那種熟悉的,對上位者的敬畏。

端陽郡主非常肯定,這個姑娘根本就不怕自己,甚至不怕陛下!

這種感覺非常古怪,也很陌生,甚至有些荒謬,讓端陽郡主有些不適應。

這話師雁行倒不好接了。

很抱歉,她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生而平等的教育理念,哪怕到了這邊也實在做不出像本地人那樣將皇室中人視作神明的舉動。

很顯然,端陽公主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傻白甜,相反,她被慶貞帝委以重任,顯然具有足夠的能力和洞察力。

麵對這樣的對象,多說多錯。

於是師雁行隻是回道:「陛下是明君,郡主又這般和氣,民女為什麼要怕呢?」

哪怕她再如何以奸詐油滑的商人麵目示眾,可骨子裡,依舊是一根鐵杆。

我的身體可以跪,但我的靈魂不會。

我害怕,可能確實有點兒。

我恭敬……

我裝的。

端陽郡主又盯著她看了會兒,突然笑了笑,順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們兩個真有意思。」

和氣?

那就和氣吧。

說著,端陽郡主復又懶洋洋躺回去,歪頭看著她,「我當真有些中意你了。」

師雁行道:「能得郡主青睞,是民女之福。」

你們?

誰們?

柴擒虎麼?她見過柴擒虎了?

端陽郡主哼了聲,微微合上眼睛,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顯然對這樣的馬屁很不喜歡。

「少說這些漂亮話來糊弄我,眼下你不過有求於人,又忌憚於我的權勢地位……」

她曾見過這樣的人,表麵恭順而已,軀殼之下,卻藏著一匹驕傲不馴的烈馬。

以前,端陽公主覺得馴服這樣的烈馬很有趣,可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又覺得馴化之後的人千篇一律,令人興致缺缺提不起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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