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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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及第一章作話均有排雷,看正文前請務必看一看,謝謝。】

十一月上旬,太子別院。

兩個侍女提著竹籃踏入暢意園,正好看見八角閒亭下立著的窈窕人影。

亭中是個姑娘,身著樸素喪衣,正抬首望著懸於簷下的鳥架上的綠毛鸚鵡。

因為仰著臉,修長白皙的脖頸清晰地展露出來,單薄素衣下肩頭如削,月要肢纖細。全身素縞,唯有垂在月要間的環形玉佩上有一抹青綠,隨著她微傾的身子,從盈盈纖月要上垂下,懸在空中,時不時與垂著的青絲相碰。

落日餘暉傾瀉撒下,在姑娘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光。雖形銷骨立,衣衫簡陋,也能看出姣好身形與嬌美儀態。

侍女雙手攏在一起比劃著,低聲道:「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瞧那月要身,這樣就能握住。」

青衣侍女被她的話驚回神,輕聲回道:「慎言,虞姑娘可是浮影侍衛帶回來的人。」

「我就是私下說一兩句。」侍女聲音更低,「若不是毀了臉,我還以為她要被太子收……」

後半句隱在唇齒中,兩人對視一眼,徹底收了聲。

沿曲折小徑繞了一段,正好出現在小亭側前方,亭中姑娘名叫虞秋,看見二人急忙斂著裙子小步上前,客氣道:「兩位姐姐安好,可是有什麼事?」

侍女見她細眉籠春山,明眸橫波,桃腮賽雪,隻是下巴微尖看著太過消瘦,以及右頰上長長的疤痕毀壞了美感。

可就算如此,也能透過這殘破的麵龐看出她昔日的絕色姿容。

在心底惋惜了一番,侍女笑道:「這園子裡的梅花向來開的早,我倆過來看看,若是得用,回頭好采些熏衣裳。」

虞秋心中一咯噔,問道:「太子回來了?」

「回來了,在前頭歇著呢。」

虞秋麵色白了幾分,強自鎮定著,又問:「浮影可跟著回來了?」

兩個侍女神色一緊,警惕地往四周掃視著,而後一左一右按住虞秋手臂,低聲叱責道:「浮影侍衛的行蹤你也敢打聽,你不要命了?」

浮影是太子雲珩的暗衛,常年戴著麵具,平日裡神出鬼沒,寡言少語,偶爾出現在府中,也是滿身的血腥味道。

太子的行蹤不是秘密,浮影的來去卻是誰也不能過問的。

璀璨雙眸黯淡下來,虞秋低聲道:「我知道了。」

她頭上僅有一根素簪,細密發絲半挽半散,因為這動作從肩頭滾落至月匈前,墨發白衣,低垂的卷長眼睫顫顫而動,我見猶憐。

青衣侍女似有不忍,挽住她將她往亭中帶去,好聲道:「太子雖嚴苛,但不會無故懲治咱們。你好好教鸚鵡說話,太子必定會履行諾言,幫你父親翻案的,莫要心急。」

「嗯。」虞秋柔聲應答。

虞秋本是戶部侍郎虞行束的獨女,數月前虞行束因為通敵被抓捕入獄。

這個罪名虞秋是如何都不能信的,她爹向來潔己奉公,她沒有弟兄,家中除卻奴仆,僅有父女二人,俸祿賞賜足夠兩人過著富足生活,鑽營那些做什麼?

然而她說的不算。

虞秋驚慌失措,四處走動托人求情,其中艱辛與屈辱,數言難盡。

寢食難安了兩個月,虞行束被放了回來,卻是剝官抄家,發配嶺南。途中,異變陡生,父親慘死眼前,虞秋因為貌美被人擄走,又在半途遭人攔截。

那日天降大雨,來人半張臉覆蓋在玄鐵麵具之下,另半張臉上血水與雨水混合著流下,在他腳下匯成了一道水紅色的溪流。

他一腳踢開殘缺的屍體,被雨水沖洗得鋥亮的長刀挑開虞秋淩亂的濕發。

虞秋跌在泥濘泥水中,眼神空洞,想要往前傾身讓刀刃刺穿自己咽喉時,那人聲音中帶著些意味不明的深意,似是自言自語道:「虞行束的女兒。果然如此。」

接著寒光一暗,長刀從虞秋將要抓握住的手中脫出。

來人是太子近衛浮影,那一日他那殺了很多人,扛起虞秋時,厚重的血腥味盈滿口鼻,虞秋濕透的黃衫被他身上的血水染成了胭脂紅。

浮影救了她,給她一枚玉佩,道:「太子缺個教鸚鵡說話的,想活命,去太子別院。」

家中敗落兩月餘,仆從逃的逃,死的死,就連虞行束往日的至交好友都避之不及,虞秋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願意幫她。

虞行束臨死前說:「一個沒人照應的孤女,長得這樣美,多半要淪落成別人的玩物……兒啊,等爹去了,你就把臉劃了吧。爹大概知道是誰的手筆了,惹不起的……」

那時虞行束已知自己必死無疑,叮囑的話多了些,又嘮叨著:「你娘心思玲瓏,人家說慧極必傷,所以她死的早。這麼多年來爹總怕你與你娘一樣,結果給你養得不機靈了,可見所有事情都不能太極端。哎,這樣也好,心大好,再大點,仇啊怨的都別放心上,醒來就忘了才好……爹這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拘著你修身養性,捱了這麼多年,銀子都沒來得及花……早知道還不如及時行樂呢,該吃吃該喝喝,不用動腦子,多好啊……」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中多了絲苦澀,「往後你隻身一人,必定十分艱苦,爹舍不得你受苦。可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還是活著吧,哪日真的受不住了再死,不著急,爹就在下麵等著你,多久都等,不讓你害怕……怎麼越說越多,你娘知道該嫌棄我了……罷了,爹去了。」

虞秋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天高地闊,她無處可去。

可她還是想活的,於是帶著浮影的玉佩去了太子別院,進去之前,拿發簪朝臉上劃了一下,在那張芙蓉嬌靨上留了道醜陋的傷疤。

虞秋以為教鸚鵡說話隻是一個借口,當鸚鵡真的出現在她眼前,她遲鈍的腦袋轉不過來了。

時節已從秋日轉至寒冬,三個月的時間,虞秋就圍著這隻鸚鵡轉,可它就是倔強的一聲不吭。若不是侍女們說這隻鸚鵡的確能開口,她簡直要懷疑,太子讓她教鸚鵡說話根本就是在耍她。

暢意園中早開的紅梅與枯葉相映,虞秋對著鸚鵡呆坐半晌,待晚風卷著寒意襲來,她打了個寒顫,才發現暮色將落,急忙摘下鳥架往屋中走去。

虞秋心中有事,低頭提著鳥架邊往窗前走去,冷不丁地鼻尖嗅到一縷清香。

她下意識地抬頭,正對上立在窗前的頎長人影,雙膝一軟,差點直接跪下。

窗邊負手而立的正是太子雲珩,他腳邊跪著一人,是先前與虞秋說話的青衣侍女。

太子俊雅非凡,尤其注意儀表禮數,不管是什麼場合,衣衫上下都保持整潔無褶,侍女們采摘早開的梅花,就是為了給他熏製衣衫。

因為身上總帶著漫漫馨香,前幾年隨天子出巡問路,曾有稚童無知,喚他做「香香公子」,他竟也笑著應了。

後來這稱呼在皇城中傳開了,誰都知道太子溫文爾雅,是岸芷汀蘭一樣風雅的人物。

可這都是假象。

大約是可憐她,浮影讓虞秋進府前曾冷聲提醒過她,他刀下斬殺的人數之不盡,壯漢婦孺皆有,具是太子下的殺令。

虞秋不怕滿身血腥的浮影,卻怕這含笑晏晏、表裡不一的香香公子。

更何況,她袖中藏著一包毒藥,正是為他準備的。

虞秋急忙攏緊袖口,將鸚鵡放在桌上,穩住情緒請安。

雲珩側目看來,濃墨色的眼眸中好似有碧波盈盈,微微笑道:「怎麼連自己的東西都看不好?」

虞秋被他笑得心中發毛,還沒反應過來他這是什麼意思,就見他指尖一動,一抹青色朝著自己拋來,虞秋下意識接住,發現那是先前掛在自己月要間的玉佩,是浮影給她的那枚。

怎麼到了太子手中?

她正疑惑,青衣侍女用力磕起頭,嘶聲求饒道:「殿下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饒命!」

「知錯就好。」雲珩道。

侍女麵色一喜,正要叩謝,卻見他指尖輕叩桌麵,倏然有侍衛上前,架住青衣侍女拖了出去。

「奴婢什麼都說了,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侍女驚恐的求饒聲在被拖到廳門口時還響著,可當衣角消失在門檻的瞬間,就突兀止住。

虞秋心頭狂跳,垂著頭不敢亂看。

是了,這位香香公子在外美名如潮,實則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下邊的人隻要犯了丁點兒錯,哪怕是倒茶時水溢出一滴,或者是服侍時打了個哈欠,都有丟掉性命的可能,更何況聽這意思,是青衣侍女偷了她的玉佩在先。

「把東西收好。」

虞秋忙將玉佩收入懷中。

廳中靜了下來,外麵的風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虞秋立在一旁不敢動,而雲珩慢條斯理地給鸚鵡食盒加了水,開口問:「知道孤為何讓你來教鸚鵡說話?」

明明是很平靜的聲音,虞秋心虛,硬是被嚇得打了個哆嗦。她提心吊膽的,怕說錯了話,掐著手心試探道:「因為我聲音好聽?」

雲珩動作一頓,轉過身來看向她。

虞秋被他濃墨色的眼眸看得驚疑不定,生怕他是察覺到了自己袖中藏著的東西,僵硬片刻,方驚覺自己方才竟然自稱「我」,頓時大氣不敢出。

「還真會誇贊自己。」雲珩聲音中聽不出喜怒,又問,「會說話了嗎?」

綠毛鸚鵡方才還使勁撲騰著翅膀,這會兒像個鵪鶉一樣縮著脖子緊緊靠著鐵架,雲珩捏著顆果仁送到它嘴邊,它也不敢張口去吃。

虞秋覺得自己現在和它像極了,也很想像它一樣不會說話,可惜她沒鸚鵡命好,不答話一定會被殺了。

她垂手立著,瑟縮道:「還、還沒學會。」

「當真有好好教嗎?」

「有、有啊。」虞秋說話不利索了。

雲珩眉心微皺,看她一眼,繼而舒展開,含笑道:「孤可沒聽人說過你還是個結巴。」

虞秋心頭一緊,噗通跪下,磕磕巴巴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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