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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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聞聽此言,瞬間想起前世自己受過的割臂之痛。

她可從未聽說過李景煥有這種自殘的嗜好,他常愛端著一國儲君的架子,保養自身還來不及,豈會做這種傷身損己、又容易授人話柄的事。

無緣無故的,李景煥何以如此?

——假若是有緣有故呢?

一直以來,簪纓以為隻有自己是重生的,此刻突然竄上心頭的另一種猜測,讓她後背陡然發寒。

如果李景煥也是重生之人呢,他記得她上一世的遭遇,所以決定用自殘的方式來賠償她?

可也不對,他怎麼會有這個良心。

她生不如死地活著時,李景煥尚且不聞不問,縱使重活一回,也不過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再者,她上一世夭殤惡死,死前怨恨不甘,遊魂鬱結,不知是否因為如此,才有了重生的奇遇。簪纓上輩子沒能看到李景煥的下場,除非他被叛軍攻入宮城後,也橫死於非命……

不過眼下隻有風聞,僅憑他割臂一事去推敲,多少想當然耳了。

短短須臾,許多猜測在簪纓腦中過了一遍,麵上不動聲色地退出中齋。

走出殿門時,簪纓忽然回頭,目光輕哀:「父皇,小時候我很害怕,您那時為何沒來保護阿纓?」

李豫被這聲父皇喚得猝不及防,然後他便看見簪纓眼裡直直滾下一顆淚珠。

從未見過簪纓哭泣的皇帝剎那失語。

李豫忽然想起了,離世前半年都不肯與他說一個字的阿衛,臨終前請他過去,提著最後一口氣將這孩子的手交到他手裡,懇求他善待阿纓。

他當時流著淚,答應得好好的。

結果卻食言了。

他不是不疼惜阿衛放不下的這個孩子,隻不過他既是君父,又是君王,他可以給阿纓尊如公主的身份,卻忌憚唐氏底蘊厚重不好掌控,與其用心教養出第一個唐夫人,不如讓阿纓做一個單純無憂的小女娘。

是以,李豫雖知道庾靈鴻的那點私心,除了暗中敲打過幾句不要太過,便也聽之任之。

然自簪纓退婚以來,宗室蒙受的損失與非議前所未有,李豫不止一次地想:他是不是錯了……

若從一開始,他便真心實意對待這孩子,阿纓眼下是否已與太子訂了婚?她當初不離宮,便不會與十六產生牽扯,那麼十六在她及笄當日,也許根本便不會留在京城,也就沒有後麵的這些事。

後悔和愧疚交織成一張密網,纏在這位老態顯現的晉帝心頭,他茫然地抬頭想留住簪纓,卻發現那少女早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皇帝獨自在燕寢中黯然良久,召來禦前秉筆太監何師無,啞聲下諭:

「去,告訴戶部,發往前線的糧草不可缺斤少兩,教朕知道誰敢從中弄鬼,定懲不饒。」

這是他欠阿衛的,也是他欠阿纓的。

何師無頷首應諾,同時捧出一隻四方檀盒奉上,隻見盒內的黃綢底子正中放著一顆呈現丹褐色光華的丹藥。

「陛下,您該服丹了。」

李豫疲憊一嘆,伸手取丹放入口中。

何公公卻行退下,低頭時,目中有碎芒一閃而過。

卻說簪纓離了中齋後,便麵無表情地抹掉了那滴不值錢的眼淚。

她不奢望憑區區一滴淚,就能讓虛偽到骨頭裡的皇帝如何痛徹心扉。能給他添堵就是好的,萬一還能激起皇帝所剩不多的一點良心,布下一顆種子在他心裡,那便是意外之喜。

從前她有多少次想哭而哭不出,如今那位葛神醫治好了她的沉屙,她可跑可玩可哭可笑,總不能白遭一回罪,要物盡其用才好。

此時簪纓心裡最在意的一事,還是李景煥自殘的動機。

換一種思路想,假設李景煥當真和她一樣重生了,除了小刀剌自己,那麼他眼下最迫切要做的事是什麼?

皇帝將在兩年後山陵崩。

簪纓桃花眼眸輕凝,忽然停下腳步。

在她身旁恭送她離開的小內監焉瞳連忙停步,霎眼輕喚:「小娘子?」

傅娘子在宮裡住了這麼多年,焉瞳還是習慣這樣稱呼她。

簪纓卻未理會,或者說她根本未留意這個小內監,眉眼清冷地注視前方。

東宮內侍總管李薦,聽聞纓娘子入宮來,已經在禦道上等候她良久了。

一見到簪纓,李薦撲通跪地,涕泗滂沱:「女公子,太子殿下身受重傷,躺在榻上高燒不退,昏沉之間,心心念念喚的都是女公子!奴才懇求女公子去瞧一瞧殿下,哪怕隻一眼,對殿下便是天大的安慰……奴才給菩薩心腸的女公子磕頭了!」

簪纓冷眼看著李薦磕得頭破血流,慵然抬手在額邊擋了擋日光。

她無可無不可道:「我而今一介商籍,踏足東宮內殿,恐不合規矩啊。」

李薦多年為奴修煉得人精一樣,一聽這話有鬆口的跡象,頭上的血都不及擦,轉哭為喜道:「合!合!隻要女公子願意去,無論陛下還是殿下,都一定萬分喜悅。」

簪纓默然一許,勉為其難地隨著李薦向東宮走,漫不經意道:「方從陛下那兒出來,聽陛下說,前些日子被太子當麵頂撞,生了大氣,可一聽說太子傷了,陛下還是一樣的關懷。」

李薦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太子殿下見到小娘子後該是何等喜悅,順聲附和:「女公子說得是,父子間哪有隔夜仇呢。」

本是詐他的簪纓目色一動,語氣越發事不關己,「太子為何事頂撞?」

她方才想到,皇帝將在兩年後去世,太醫院明麵給出的死因是風寒入體,卒中而崩,但據前世她在蘿芷殿從春堇口中聽聞的,有一種隱密的風傳,李豫是服食五鬥米道進奉的丹藥過多而亡。

李景煥若是重生之人,便一定會勸阻李豫繼續服藥。

依李豫對道家長生靈丹深信不疑的性子,不發火才是怪事。

李薦不敢妄議天家,含糊道:「主子的事,奴才豈敢多言……」

眼看東宮已近在眼前,簪纓似笑非笑地停下步子,「倒是我不知好歹多嘴了,我原是不配問的,這便出宮去。」

「女公子莫走!」

李薦急了,上趕著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隻因著那張天師進貢的藥丹,殿下勸陛下莫再服食,陛下便惱火了。」

簪纓聽到這個答案,心頭重重一跳,便有五六分確準了。

她忽然生出一種啼笑皆非的恍惚。

究竟是什麼樣的孽緣,須得他一人糾纏兩世不休?不過隨即,簪纓又如釋重負——

他是前世之人,那就更不冤了。

氣色煥然一新的少女唇角似譏含誚,揚長而去。

「女公子!」李薦見前一刻還答應好好的簪纓說走就走,滿臉失措,追出兩步,卻沒能將人留住。

小太監焉瞳則癡癡望著白衣女子離開的背影,好半晌,意識到自己僭越,猛地收回視線,心中悵惘:小娘子果真不記得我了。

可他還想要報恩啊……

簪纓繞過東宮離宮之前,順腳去了趟顯陽宮。

這條路她自小走過無數遍,已是輕車熟路。從前她走在這條路上,一步一行都有人看管約束,今日孤身在後宮逛盪,過往的宮娥內監見了她,除躬身施禮外,不敢多言一字多看一眼,生怕惹怒了這位與從前脾性大大不同的女娘,受了發落。

畢竟誰人不知,纓娘子如今搖身一變,非但成了文武雙諡成忠公的功臣獨女,更是大司馬極力庇護的人,更是陛下的座上賓,更將皇後娘娘一路逼到軟禁宮中不得出。

從前這起子奴才私底下說,求誰都不如求纓娘子,而今卻變成惹誰都不能惹纓娘子。

「憑何不許本宮去看望太子,本宮還沒被廢,還是當朝國母!讓開,本宮要求見陛下!」

顯陽宮門口,一道嘶厲的喊聲在高聳的朱門宮牆間回盪,正是脫釵素裙的庾靈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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