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前世在簪纓臨死的前夕,是新安王率二十萬大軍攻進建康,兵臨城下,點名要她作交換。
可惜上輩子簪纓不及與此人照麵,便油盡燈枯,含恨而亡。
她重生以來,便一直在想此人到底是誰。
最開始她以為新安王就是小舅舅,因為遍覽南北兩朝,隻有小舅舅的英武神勇才配得上調動二十萬控弦之士,逐鹿中原。
然而後來與他相處日深,簪纓才想到最關鍵的一處不對勁,前世哪怕小舅舅與長大後的她沒有見過麵,可有上一輩的情份在,他若得知自己受傷困在宮闈,不會拖到兩年後來救。
再聯係小舅舅身上的蠱毒,關於他上輩子的結局,簪纓總不敢深想……她便猜測,那新安王若非宗親藩王,說不定是像烏龍與手一般的橫空出世之輩。
洛陽有一縣,縣名正是新安。
這件事橫亙在簪纓的心頭,所以方才她遽然聽聞,才會吃驚。
驛館中堂燈火大亮,通明如晝。
營地在向城闕處緊急調兵,城中百姓在睡夢被城外的動靜驚起,未免人心惶惶。
而李掌事得知後,第一時間趕來向簪纓請罪,猶在惶惑。
「是仆識人不清,求小東家恕罪……」李掌事說著,又混亂地搖頭,「可是不大可能啊……據仆所知,乞活帥非此等人。
難道是有人先唐氏一步買通了他們?」「且莫驚慌,」沈階倉促間從廈舍過來,發未冠簪,長衫外裹了件鬥篷,習慣性立於簪纓左後側,微微躬身,聲音沉穩,「女郎可看出了有何不對?」案上瑩瑩燭光映在簪纓的繡麵,銀鼠鬥篷的圍領裹住她小巧頷尖,風毛輕動。
她緩了緩,慢慢地坐下,心中還在想從新安出來的人物也多,此人未必就是未來那新安王,否則也太過湊巧了,隨口道:「是不對。
對方子夜來襲,為的便應是趁夜色掩護以圖速襲,既如此,便不該大張旗鼓地叫嚷,還一口一個『有人買我性命』,簡直像是……」沈階點頭,「簡直像是在通風報信。
」/>簪纓抬頭問傳訊兵,「對方有多少人馬?」傳訊兵回稟道:「夜色太深了,城頭火把照處,見有數十騎一字排開在城門下,但不知黑暗中還有多少潛伏。
王將軍預計不過三千。
」簪纓點點頭,乞活軍是在軍府管轄之外遊走討生活的,分散不定,料他們聚不起一支萬人之師。
她就算他們有萬人,又如何?兵書上講雙方對戰,守城易攻城難,對方至少有五倍人手,蒙城才有陷入絕境的可能。
正因料定這一點,身邊又皆勇賁才士,簪纓才不怎麼驚慌。
她隻疑惑,這班乞活軍既參與過抗胡之戰,便不是尋常的匪類,豈會不知這一點。
若說故意給她報信,卻也未聽李掌事說唐氏與乞活軍之間有何過硬的交情。
那麼,他們故作姿態,目的為何?城門外。
風冷刺骨的闕樓下,龍莽的下屬們騎在馬背上稀稀拉拉喊著:「快開門受降!」、「有人買你性命!」等口號,漸漸的無聊,話風又變成了一唱一和的:「爺爺們要吃酒!」「要吃肉!」「這個時候吃什麼肉,老子就想睡一覺!」「那還不快快破了這道門!」喊完了,回頭低聲請示老大:「大帥,鬧這麼半天成了吧?」龍莽跨在馬背上懶洋洋的,望著頭頂火光隱爍的箭垛,尋思片刻,「再喊兩聲。
」副將們便接著鬼喊。
「這群人雞貓子鬼叫的到底在乾什麼?」城樓上的小兵忍不住嘀咕,「既不打也不撤,大半夜來尋開心不成?」王叡微微眯起眼睛,憑多年對敵經驗,他直覺這夥人無惡意,卻不敢掉以輕心,靜觀其變。
就在城池內外對峙時,突聽乞活軍的隊末傳來幾聲淒厲馬嘶,外圍隊腳出現混亂。
城上的王叡一訝又一疑,按理說蒙城並無援兵,是誰在破陣?城下龍莽則猛然回頭,後手接應的下屬打馬來報:「大帥,隊末突然無聲無息地扌莫進數十人,佃農裝扮,舉鐮刀專割咱們馬蹄子,為首者一身蠻力,毫無章法地胡亂沖撞。
」龍莽眼神狠辣:「媽的,圍了!」消息報進驛館,眾人都一頭霧水。
沈階微微思量,簪纓已開口問杜掌櫃:「按照腳程,潁東的佃戶可會這麼快到達?」杜掌櫃一聽便跌手,「是了,必是他們!此前老鍾傳信說,那些人顛沛久矣,因小娘子收留眷顧而十分感恩,恐是聽說小娘子有所差遣,便日夜兼程而來,恰遇有人圍城,便沖了上去——不好,他們哪裡是乞活兵的對手?」沈階神色少見地凝沉一分,「這非重點。
重要的是乞活帥之前未必有與蒙城為敵之心,一旦被突變激怒,會不會改意攻城。
」簪纓忽然起身:「我欲去城頭一觀。
」「女郎,不可。
」「小娘子,外頭危險,不可去!」「小東家三思……」她這一句話,瞬間引來一室人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