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1 / 2)
-為了彌補我們曾經的遺憾。
一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們」的遺憾。
走下台階前,黎冬回頭再看一次略顯空盪的車體,視線掃過公交車裡處處讓她感到熟悉的場景。
心中滿腹疑團,雜亂思緒宛若纏雜一處的線頭,黎冬好像手握答案,卻又隔著層層薄紙,讓她總也理不順、看不清正確答案。
祁夏璟也沒再多做解釋,隻牽著她的手下車,寬肩背影在淒淒月色下予人無限安穩。
時逢周五學生回家,校門前的電動伸縮門半開。
兩人打扮顯然不像學生,門衛大叔推開門衛室小窗,粗著嗓門叫兩人出示通行證,否則外人一概不得進入。
「你這就一張啊?」大叔接過祁夏璟手裡的通行證,看著下方的校長簽名,抬眼看向後方的黎冬,努嘴,「你後麵的人,誰啊。
」祁夏璟勾唇,沉沉低聲響起,帶著幾分繾綣眷念:我愛人。
黎冬瞧見男人唇角微揚,散漫眼底沾染幾分淺淺笑意,仿佛光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二字,都足以讓他感到愉悅。
這麼多的愛稱裡,祁夏璟好像格外喜歡「愛人」。
很早之前,黎冬就感到好奇為什麼。
繞過校門口的許願池,祁夏璟牽著她往操場走,耐心解答她疑惑:因為覺得神奇。
居然有一個詞語稱呼,僅僅需要兩個字,就足以表達情感。
不必大段的繁雜表白,隻是日常呼喚,都能讓彼此感受到愛意。
祁夏璟先是牽著黎冬去了操場的演講台,高中時,三中每周一清晨都會在此舉行升旗儀式。
暮色蒼茫眼前昏黑,唯有皎白月色降落人間灑下銀光,周五晚上的操場再不見學生,眼前一片空曠寂靜可求時。
全世界隻剩下他們。
晚風拂麵,涼意自領口鑽進身體,黎冬在寬闊的升旗講台上輕輕地打了個寒噤,下一秒,感到沉甸甸的外套蓋在她肩頭。
「…高一新生報到那天,我臨時被教導主任抓上台,被迫要求念他提前寫好的稿子。
」男人低沉倦怠的聲線緩慢說起久遠往事,他目視前方,深邃桃花眼微微眯起來,遮眉的蓬軟黑發被冬風吹動。
黎冬抓緊身上寬大的外套,抬眼怔怔看著陷入回憶的祁夏璟,看他身上藍白色調的長衫宛如當年校服,看他隨風擺動的衣角,看他如那年一般高瘦挺拔的驚艷身姿。
她同樣記得十三年前的入學儀式。
往年規矩都是入學第一名發表新生演講,而叛逆乖張如祁夏璟,不僅不寫演講稿,甚至連別人供寫的稿件都不屑於完整念完。
「所以那天你把演講稿團成一團,」黎冬隨著男人目光向下看去,十三年前的場景仍舊歷歷在目,「結束時要你分享學習經驗,你就丟下一句『沒什麼經驗,全靠腦子』。
」話畢,她彎眉輕輕笑起來:「之後,學校就再也不剛讓你在升旗儀式上演講。
」祁夏璟轉頭靜靜看著她笑,半晌輕聲問道:「阿黎,那時你在哪裡,又在想什麼呢。
」男人天生深情的桃花望進黎冬雙眼,燦若繁星又溫柔如水,叫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凜列晚風吹過兩人頭發,良久,黎冬抬手指著操場距離演講台最遠的右後方,空靈聲音下一秒便消散風中:……當時大腦應該是一片空白,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吧。
她不清楚祁夏璟究竟想做什麼,也沒有再追問,任由男人從後麵將她抱住,溫熱臉龐貼蹭在她冰冷的頸側皮膚,一字一句低聲道:「如果可以,可不可以替我和那天的黎冬說聲抱歉。
」「是祁夏璟太笨,要她等了十三年才發現。
」「…好,」黎冬垂眸,壓抑著顫抖尾音,「她也讓我告訴你,沒關係的,不要自責。
」之後祁夏璟又帶她去背對升旗演講台的露天籃球場,籃球架旁孤零零地丟著一顆籃球。
黎冬站在球場內,看祁夏璟彎月要將籃球撿起,指尖把玩著找回球感,隨後雙腳點地高高躍起,連發絲都在空中騰躍。
男人身體微微後傾,籃球脫手的瞬間,黎冬看著再熟悉不過的身姿,後仰跳投四個字幾乎脫口而出。
時間過去這樣久,他還是習慣同樣的投球姿勢。
這是黎冬第一次離得這樣近看祁夏璟打球。
不必再遠遠隔著人群看背影,而是近到能看清男人擊球時下意識的皺眉,以及球進筐後勾起的唇角。
籃球砸落地麵發出悶悶聲響,祁夏璟逆著月光轉身看她,寬鬆的藍白長衫隨風鼓動,揚唇笑起來,眉眼間盡是暢快恣意。
四目相對,黎冬有一瞬的恍惚,以為她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乖張少年。
未曾經歷過苦難磨礪、不必考慮未來艱險,舉手投足都是年少氣盛的神采飛揚。
少年風華正茂,不懼道阻且長,且自矢誌不忘。
潤物無聲地占據她也曾貧瘠荒寂的青春,如今竟也盛放出瑰麗絕艷的不敗玫瑰。
眼底不受控地泛起淚意,視線逐漸模糊,黎冬安靜地看著祁夏璟一步步堅定朝她走來,俯身指尖輕撫她眼角,輕聲:這麼看著像是要哭了。
黎冬隻是搖頭笑著,抬手抱住男人瘦勁的月要,喃喃道:……謝謝你。
之後祁夏璟又漫無目的地帶著黎冬在學校遊逛,他們牽手走過花壇樹蔭、去到空曠無人的體育館、甚至在學校關門的小賣部前停留許久。
每到一處,祁夏璟都會停下腳步,回憶他讀書時在此地的經歷,末了又要問當時的黎冬在哪、那時又在想些什麼。
十三年前的久遠時光,就這樣被兩人一點一點磕磕絆絆地撿起,破碎卻彌足珍貴。
祁夏璟身上有股永不服輸的扭勁,十多年的記憶太過久遠,黎冬總有想不起的時候,每次忍不住想說「算了」時,抬眼就會對上男人溫柔而專注的黑眸。
他一次又一次地無聲告訴她,不能就這樣算了。
他們不可以這樣算了。
那一刻,黎冬忽然明白,祁夏璟究竟是怎樣熬過他們分別的十年——這樣漫長的時間,哪怕聽著都隻覺是危言聳聽的荒唐。
離開三中前,兩人最後在校門口的布告欄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