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林琅覺得冬天是個很奇怪的季節,它總能讓人下意識回憶過去。
也會想起一些過世的親人。
她隻記得外婆,所以她最近常常想起外婆。
外婆說,興許是祖上沒給她們積什麼德,所以沒人保佑,她們祖孫三代才會都過的不如意。
外公是在林琅她媽三歲的時候離開的,和當時同在一個製衣廠上班的女工人一起走的。
他們高呼真愛無罪,臨走前還不忘把家裡最值錢——外婆的嫁妝手鐲給偷走。
因為沒有父親管教,外婆忙著賺錢養家,所以林琅的媽媽就變得不學無術,初中還沒畢業就輟了學。
後來發生的事情,也並沒有出乎誰的意料。
按照她的性格,好像這一切都是合理的。
唯獨林琅的出生不太合理。
「我們小琅會幸福的,肯定會幸福。」
外婆如此篤定。
黑色的奔馳車內,林琅坐在副駕駛,感受著暖氣從腳邊往上湧。
徐初陽開車很平穩,幾乎不會出現突然急剎的狀況。
林琅也能安心在他車上睡覺。她打了個哈欠,拉過衛衣連帽蓋過頭頂,身子弓了弓,整個人縮進車椅裡。
像隻慵懶的貓。
安靜的車內,此起彼伏的,三道不輕不重地呼吸聲。
其中一道,來自坐在車後的蔣杳。
她懷裡抱著包,那隻中古店淘來的fendi托特包。
為了和那個男人離婚,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快搭進去。
那是父親在進去之前留給她的錢。
可是現在,她一無所有了。
蔣杳眼神落在副駕駛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突然往上湧。
在國外的時候,她反悔過很多次。
當初自己執意堅持要出國,和那個男人一起,徐初陽來找過她很多次。
他每次也不說很多的話,隻是告訴她,那個男人不好。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向來錯不到哪裡去。
可蔣杳不聽啊,她是一生都被關在籠子裡的雀鳥,在家庭的束縛下溫順乖巧。
那個男人,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叛逆的事情。
她像是把自己的所有勇氣都賭在了他身上。
賭自己的叛逆沒有錯。
最後一次,是在她決定了出國日期,並告訴好友,未來可能會在那邊定居,應該不回來了。
是在當天下午,徐初陽又來找過她。
他那個時候年紀還小,上大學的年紀,一件深藍色的牛角扣大衣,裡麵是件同色係的毛衣,頭發打理的很短,甚至露出了一點淡青色的頭皮。
本該是青春洋溢的年紀,但他在那一刻,卻好像被什麼壓碎了脊梁。
眼睛暗淡無關,憔悴到好像下一秒就能倒下。
他問她:「能不能不走?」
已經放棄勸說她,那個男人不行。
而是求她,別走。
蔣杳搖頭,沖他笑笑,她說:「阿震,祝你快樂。」
現在想起來,如果當初能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點頭,事情的走向會不會發生改變?
她也不至於落得如今這個境地。
是啊,就像徐初陽說的那樣。
太晚了。
是她回來的太晚了。
兩人之間總有一條跨不過去的溝渠。
至於那道溝渠。
她再次看向副駕駛,那個熟睡中的女孩。
吃飯的地點是在徐初陽中途接到的那通電話後,修改了方向。
大約今天是誰的生日,徐初陽在電話中一直推拒,可又實在執拗不過。
對方一句:「我連阿術都叫來了,你必須得來。」
周磽出了名的纏人,又鬧騰。裴清術喜靜、討厭吵鬧,可是他又沒什麼脾氣。
能想到,他被纏到無奈,最後鬆口同意的神情。
當然,徐初陽自然是同意了。
在征求到林琅和蔣杳的同意後應下的。
林琅無所謂,去哪吃都一樣。
蔣杳更是樂意至極,先前那些名義上為她接風的飯局上,不多都是些想以此為由,借她當跳板往搭上徐初陽的微末人物。
這次來的才是真正意義上,多年未見的朋友了。
車子拐進了一條挺安靜的道,路兩旁豎著的都是些老洋樓,門前還種著幾棵梧桐。葉子早掉光了,看著空落落,為這嚴寒冬日添幾分蕭瑟。
看起來毫不起眼。
可路邊梧桐樹下停著的那幾輛林琅說不出價格的豪車,好像給這地界兒抬了不少身價。
至於,是車給房子抬身價,還是房子給車抬身價。
林琅這個沒見過世麵的窮人也說不明白。
周磽今天過的是二十歲生日,要不是他老子停了他的卡,不許他鋪張浪費,他也不至於縮在他奶家偷扌莫
地過。
外麵看著老舊,想不到裡麵完全是另外一種模樣。
低調中帶著一種不刻意顯露的貴氣。
周磽一見著徐初陽就跟見到親人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述說起他爸到底有多過分。
自己不就是飆車的時候不小心把人給撞了嗎,又沒死,賠點錢不就得了,至於還把他所有的卡都給停了。
他現在落魄到都快賣車了。
林琅看著角落男女混亂的場景,無聲的將眼神移開,改為去看牆上的那副畫。
周磽同樣也注意到林琅了,一同注意到的,還有一旁的蔣杳。
早前他就聽誰提前一嘴,聽說蔣杳回來了。
他本來還好奇徐初陽這個正人君子會怎麼處理這段詭異的關係。
想不到這人居然直接給整「平衡」了。
周磽唇角壓著意味深長的笑,拍了拍徐初陽的肩膀:「還是震哥牛逼啊,我這麼愛玩的人都沒想到還可以兩個人一起。」
徐初陽眉頭皺著,伸手拿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被這麼冷淡的對待,周磽倒不意外。徐初陽這樣從小就這樣,一副好學生模樣。
他和他玩不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