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1 / 2)
林琅終於知道壞掉的燈泡是誰修好的,教室外的雨傘是誰放的,麵包店裡總是多留出一個的麵包,又是誰提前預定。
「今天還是芋泥的?」
老板與少年明顯已經熟稔,帶著笑意問他。
裴清術一身校服還未換下,明顯是一放學就過來了。
他搖頭,聲音從容:「她換口味了,最近喜歡吃肉鬆。」
老板笑著點頭,將櫃台裡的肉鬆麵包單獨收起來一個,笑著問他:「小姑娘挺漂亮的,而且我根據我這麼久的觀察,她應該沒男朋友。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她告白?」
裴清術從來沒有掩飾過對林琅的愛。
他的愛從來坦盪。
「再等等吧,高中三年很關鍵,我不希望旁的事情乾擾到她。」
裴清術的目光落在櫃台上的牛奶上。
下午六點,林琅準時出現在麵包店。
老板拿出提前留好的肉鬆麵包,一並遞上的還有一瓶花花綠綠包裝的純牛奶,說是新活動,買一送一。
林琅愣了愣,然後和她道謝。
給完錢以後,她將書包背好,開門離開。
北城的秋天是多雨季節,林琅看著手中還未來得及歸還的雨傘。
最終還是將它撐開。
聽說天池高中轉來了一個高三學生,別人都是努力往好的學校身攀伸枝乾,偏偏這人卻往下走。
並且還是在高三這麼重要的階段。
林琅隻是課間時候聽後桌的幾個女生說了一耳朵,她不是一個熱情的人,也不是一個有探索**的人。
這些八卦,她並不感興趣。
今天是她做值日,和她一起的女生早就走了,連一句話都沒留。
林琅沉默了會,最終還是捏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今天值日缺勤的學生名字。
大約是覺得她太好欺負,開學這麼久,輪到她值日,永遠隻有她一個人。
她掃完教室,準備去倒垃圾,但垃圾桶實在太大太重,她纖細的胳膊壓根就沒有多少力氣。
嘴唇咬緊,全身都在使力,也才勉強走出教室。
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手上一輕。
愣怔著抬眸,裴清術將自己的外套扔給她,單手提著垃圾桶,看上去很輕鬆。
他沖她笑了笑,像是在商量:「我幫你倒垃圾,你幫我拿外套,應該還算公平吧?」
他的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沉香味,包括此時扔在林琅手裡的外套。
那種味道聞久了莫名讓人心安。
林琅從小就在清佛寺聞著這股味道長大。
她其實不太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意,可是此刻,她卻低下來頭,手緊緊攥著他的外套。
紅白配色的,一中校服。
突然想起上午聽來的話。
聽說天池高中轉來一個高三學生。
看來那個轉來的學生就是他。
那天扔完垃圾,裴清術並沒有離開,而是和她一起走了很長一段路。
麵對她沉默的疑惑,他倒是沒有絲毫吝嗇,主動給她解惑:「我們順一段路。」
於是林琅點頭。
落日之下,兩道影子,一道高大,一道纖細。
偶爾影子會重疊在一起,說不清是她的覆蓋在他的影子之上,還是他的影子,將她的完全遮蓋。
那個時候他們好像融為一體。
旁邊有車輛經過,裴清術輕輕攬著她的肩,讓她遠離了路邊。
再不動聲色的與她更換位置。
也是因為剛才那個親密接觸,林琅微微睜大了眼睛。
似乎到了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冒犯。
他輕聲和她解釋:「剛才那輛車開的太快了,我怕它撞到你。」
林琅點頭,頭埋的更低,沉默著數著地上的碎石。
可是走路卻開始同手同腳。
裴清術看著她泛粉的耳根,突然笑了。
大概是以那件事為契機,兩個人的關係雖然算不上親近,但至少不似之前那麼疏離了。
偶爾在學校碰到,林琅也會沖他點頭,當作打招呼。
裴清術往往更加熱情,笑著和問她:「吃過飯了?」
她永遠隻會回答,吃過了。
裴清術就笑:「可是才剛下課。」
謊言被拆穿,林琅隻剩下沉默,以及再次微紅的耳根。
裴清術近來心情很好,他當然能感受到林琅對自己的感情變化。隻可惜這個遲鈍的小朋友大概還沒意識到。
「我還沒吃,要不就委屈你再陪我吃一次?」
她當然是拒絕,可裴清術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學校附近有一條小吃街,各種網紅美食應有盡有。
她知道裴清術家境好,他平時出入的地方肯定都是一些高消費場所。
這些是林琅不敢踏足的地方。
她微抿了唇,下意識的自卑讓她起了退縮的想法。
可裴清術卻帶她去了一家很普通的拉麵館。
他要了一碗清湯拉麵,又將菜單遞給她:「你吃什麼?」
林琅猶豫抬眸。
他笑著給她推薦:「這裡的清湯拉麵很好吃。」
林琅點頭,也要了一碗清湯麵。
那天吃完飯,裴清術送她去了公交車站。
直到看見她上了車,他仍舊站在原地。
等車開遠了他才離開。
往相反的方向走。
擅自轉校的事被家裡人發現了,他被罰了半個月的禁足。
那些天一直在家抄寫經書。
如果不是老爺子剛好回家,恐怕就不僅僅是禁足半月罰抄經書這麼簡單了。
原本以他的成績是不需要繼續讀高中的,但他還是選擇留在國內繼續完成剩下的學業。
至於轉校。
對他而言,在哪讀都是一樣。
不管在哪裡,他都會是全省第一。
無關狂妄和自大,他確確實實拿了第一。
成績出來的那天,林琅甚至比他還要緊張,忐忑不安的站在電話亭前。
他的電話號碼她早就爛熟於心,ic卡攥在手裡,遲遲不敢插-進去。
一番天人交戰後,最後手往下垂,還是作罷。
算了,他考的好與不好,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準備回家,離開了電話亭,走出校門,卻在門口碰到了裴清術。
他沒穿校服,黑色沖鋒衣,拉鏈拉到頂,外套下擺露出一白色衛衣的邊。
頭發比上次見要短了許多,眼底的笑卻一如既往的溫柔。
他是個非常矛盾的人,身上有著蓬勃熱烈的少年感,可那種青竹一般的儒雅讓他遠超同齡人的成熟穩重。
這種矛盾特性在他身上,卻被糅雜的非常融合。
「你怎麼來了?」
他動作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書包,掛在自己肩上。
粉色的書包,和他看上去非常不相配。
他和她並肩走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小道上。
他說:「高考成績出來了。」
林琅點頭:「我知道。」
他停下,溫柔的眼神裡,暗含期待:「你剛才是想給我打電話?」
她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裴清術也不急,安靜等著。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最後,林琅搖頭:「沒有。」
眼裡的期待七零八落,但他仍舊溫柔,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氣,然後淡笑著開口:「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人該有自知之明,這是林琅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她和裴清術,是兩個世界的人。
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
那道叫做階級的門檻,她是跨不過去的。
她心裡積累下的自卑與弱懦,她也跨不過去。
關於裴清術的高考分數,林琅是在報紙上看到的。他是以省狀元的身份被刊登上去的。
周橙靜突然出現,問她看什麼看的這麼入神。
林琅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裡的報紙還來不及收好。
周橙靜一眼就看到上麵的裴清術。
她坐下後就開始感慨:「長得這麼帥,還這麼聰明,你說女媧造人的時候怎麼就這麼不公平。」
林琅對她的話還沒有發表任何感想。
周橙靜又去捏她的臉:「像你這種女媧的得意之作肯定不能理解我們普通人的感受。」
周橙靜其實一直不懂林琅自卑的點在哪裡。
在她看來,林琅和裴清術分明才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
不論是出色的外表還是名列前茅的成績。
林琅遭受過校園霸淩,但她的課桌抽屜永遠都有沒有署名的情書。
隻不過那種冷眼旁觀的愛對她來說,是累贅,她不需要。
愛應該放在陽光下,應該坦盪直白。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裴清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