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墜夢(2 / 2)
三殿下解開遮那頭銀絲的頭巾,被頭巾盤擰在頭上的銀發隨著解開的發帶一頃而下。
他手指撫進長發,輕輕從頭順到發尾。
盤發留下的痕跡有的撫開來就消弭了,而有的則像折痕,彎曲著。
沈元夕看傻了。
「再換個稱呼。」三殿下順好頭發,抬起血色的眼眸道,「換個和其他人不一樣的,隻屬於我們兩人的稱呼。」
「……」沈元夕眼睛發直,想了好久,試探道,「夫君?」
「不一樣。」三殿下並不滿意,「你若在華京的大小宮宴上叫一聲夫君,回頭的不止一個。」
沈元夕怒道:「不正經!」
「你看,思來想去,臨朔兩個字,是不是最順口的?」
「蕭臨朔。」沈元夕小聲罵。
「大聲點。」三殿下湊近了,睫毛沾上了水霧,長睫下的紅色深了。
「蕭臨朔!」沈元夕聲音「大」了點。
作為回應,三殿下口勿住了她的唇。
水珠蜿蜒而下,淌過下巴,又浸到了三殿下,滑過喉結,沒入了領口。
沈元夕抓住了他的頭發,微涼的潤感,就像抓住了天上的銀輝冷光。
好久之後,沈元夕奪回氣息,分離開來,靜靜看著他。
水已半涼,作為遮罩的霧氣不見了,似雲開月明。
但三殿下的眼神卻起了霧,手指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發絲。
「會著涼。」他輕聲說。
沈元夕想起了飛霞山寺那天。
她不知哪裡泛起的熱意,湧上心頭,渾身都是熱的,連手心腳心都發燙,但卻不臉紅了。
她直視著三殿下的眼睛,開口:
「臨朔,我的血……好喝嗎?」
「我說過……」三殿下撫上她的唇角,「這種話,成親後才會說……」
他脫去外衫,罩住沈元夕,一把將她從水裡抱起。
「今夜天上月不圓,所以,你願促個地上的圓滿,與我圓房嗎?」
沈元夕之前的那個問題,獲得了答案。
幽族的血欲和泛起的情波,沒有先後,當它們一起到來時,往往也要一起平息。
沈元夕看到了心花。
那朵小花盛放在手心,是三殿下剖開心凝給她的,不大,卻很漂亮。
心花盛開的剎那,沈元夕嗅到了熟悉的芬芳。那就是三殿下一直以來,懷抱中的馥鬱香氣。
原來真的不是熏衣染上的香,而是他血的氣味。
沈元夕吞了那隻心花,花流入喉中,沒有了之前的烈酒燙喉的滋味,它溫暖又醇厚,像春雨潤澤大地般綿柔。
而後,這股綿柔流入她的心田,熊熊燃燒,火勢極大,滾烈的熱意,卻不灼痛。
像被最溫暖的火擁抱,渾身都暖和了。
這樣的暖和最後蒸騰起燥熱來,乾燥的熱意帶著令人心悸的香氣,久久不散,連同發絲上也是這樣的香甜。
而相同味道的氣息,就從自己的耳邊一直遊走,到臉頰再到脖子。
沈元夕能感受到,三殿下手指的撫扌莫,而與之前不同,這次脖頸被撫扌莫後,劇烈的心跳不是恐懼,而是完全的興奮和期待。
她渴望著,無比渴望著,想讓他的牙齒埋進來,想把這份暖意也渡給他。
三殿下的牙齒刺破脖子時,沒有痛感,隻有一種舒心感,渾身上下都舒服了,渴盼已久終於實現。
那種甜膩和難舍難分的舒心感,讓她忍不住叫出了聲。
不是氣息聲,也不是她的錯覺,那種黏連綿甜的聲音,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但那當真是她叫出來的。
「不錯的反應……」三殿下在她的耳邊誇贊道。
口中被渡了血,依然沒有之前的烈痛感,反而品出了滋味。三殿下的血,像秋天清早剛摘下的果子,苦澀中,帶著幾分熟透甘甜。
沈元夕的手繞上了他的銀發。
長長的頭發遮在她眼前,又是蜿蜒在她的手腕上,就像月光融化了,順著她光潔的手臂纏繞傾下。
她整個人像三殿下纏繞在她手臂上的銀發,纏在他的身上,盤山繞水,撥雲見霧,埋進最深處。
劈山截水,比他咬破脖子要疼,但卻不一樣。
那種痛並非尖銳的利齒劃破這層外殼,那種痛更圓潤,一點點的研磨進去,抵到最深處,像是進入了柔軟腹地,又被溫柔的接納包裹,慢慢浸潤,最後化解這種痛,隻析出醇香來。
沈元夕想起漠北最有名的一種花實,荒漠裡有個小部落,會采摘一種花實來吃。
那種花實皮肉很厚,要剝開厚厚的果皮,撕開黏膩還帶著白須的果肉,最後剝出花實最深處的那小指節似的白色果實,隻有那個果實,是最甜的。
而自己現在,就像被剝開的花實。
偶爾,三殿下手指上的戒指,會勾掛住她的頭發,扯疼她。
等她再意識到,他手指上已經沒有了戒指,全都摘了去,能夠完全把漂亮的手,沒入她的頭發。
「三殿下。」
沈元夕聽到自己發出聲音,問他,「能就這樣,別分開嗎?」
自己說了什麼,已經懶得去想。
她隻知道,這句話之後,就當真沒停。
院子裡好像有一樹梨花開了。
沈元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察覺到梨花開了,她好像在夢中,做夢一樣,看到梨樹緩緩在夜色中綻開一樹雪白的花。
她說:「我想看花……」
三殿下道:「明晚。」
這之後,她睡著了,中間醒來,天蒙蒙亮,她躺在三殿下的懷裡,那張臉近在咫尺,清淺的呼吸掃在她麵頰的發絲上。
沈元夕閉上了眼,渾身像被盛滿飯的碗,踏踏實實心滿意足又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