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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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如此,兩人算是談妥了。

一安靜下來,耳邊隻餘車軲轆轉動的聲響,話說開心裡有了底後,芸娘覺得倒比之前安穩了許多,至少他已了解了自己的出身,知道將來會麵臨什麼。

他沒嫌棄她,還能娶她,她很感激,以後她定會在其他方麵多補償他一些,多關心他一些

她數了一下,今兒場子上,他都得罪了哪些人。

蕭家肯定是首當其沖,那個被他一球砸在地上的公子爺,好像姓劉,還有對他使暗腳的那人,叫範,還是李

將來這些人若是想要為難他,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站在他這一邊,落難之時的求娶之恩,她不會忘。

想得太認真,芸娘不覺已捏緊拳,僵直著脖子,乍看都像是一副視死如歸。

裴安掃了她一眼,沒忍住,低笑出聲。

王芸一瞬醒了神。

上回在渡口,她也聽到了他的一聲笑,但待她轉過頭時,他臉上已沒了笑意。

這回倒是見了個正著。

隻見剛才他身上的那股嚴肅勁兒全然不見了蹤影,笑意實打實地掛在他臉上,唇角往上揚起,含了笑意的眸子,直勾勾地迎上她呆呆的目光。

很美。

她從來不知,一個男人笑起來,也能用上笑靨如花這樣的辭藻。

心神突然又被攪亂。

愈發想不明白,他這樣的姿容,尚公主都綽綽有餘,手到擒來的榮華富貴躺著都能享受,為何不辭辛苦,不惜背負罵名,去做一名奸臣。

當然真要去尚公主了,也沒她什麼事了。

裴安自然不知她腦袋裡冒出來的荒唐念頭,見她神色呆愣又漲紅了臉,也沒再盯著她瞧,目光落下,安撫道,「沒你想的那麼慘。」

至少接下來的這一段日子,暫時太平。

「你也沒那麼差。」比他最初預想得要好許多。

說完,不待她消化那話的意思,裴安已拂起了邊上的車簾,沖童義吩咐道,「停。」

此處尚在宮中,人少,等出了宮後,人多眼雜,不好換乘。

王芸還沒明白他說的那兩句話是何意,坐下馬車一頓,已穩穩停住。

今日一別,兩人再見麵,估計得到成親當日了,離開之前王芸匆匆對他道了一聲,「裴公子保重,萬事小心一些。」

裴安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點頭應了一聲,「嗯。」

又道,「你也是。」

王芸離開後,馬車繼續往前,裴安這才開始去褪自己的鞋襪。

腳後跟一道明顯的刀痕,血液已經凝固。

劉二公子。

行。

什麼氣量大,那都是誆人的,實則他記仇,且有仇必報。腦子裡留存下來的一張一張麵孔,他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會一一討回來,加倍奉還。

劉家,蕭侯爺的裙帶關係之一。

他還沒想好理由去尋他,他倒是自己送上了門。

馬車回到國公府,已是下午,童義去張羅飯菜,裴安先去了書房,不久後,便收到了禦史台遞過來的消息。

「今日養心殿酒宴結束後,皇上召了林大人進宮。」

從渡口回來,裴安放了禦史台一日假,一人進宮請罪後,林讓的良心便一直處於極度不安,得到皇上的宣召時,並不知道皇上隻罰了裴安一年俸祿的消息,隻覺得鬆了一口氣,到了禦書房,還未等皇上開口,自個兒先磕起了頭,替裴安求情,「陛下,秦閣老一事,實屬意外,並非裴大人一人之過,陛下若要問罪,臣也有罪,實在是前來襲擊的刺客太多,且身手個個賽過禦史台的侍衛,再加之,上遊開閘,渡口突然漲起了水,若非裴大人機智,令大夥兒在渡口多呆一日,此時我等,早已葬身於江河。」

他們這一路遭遇了什麼,皇上自然清楚。

聽到他磕頭的響聲,皇上看著都替他疼,眉目一挑,「真死了?」

林讓不知道他問的這話到底是何意,愣了一下,以為是陛下還心懷僥幸,不敢欺瞞,如實稟報,「請陛下節哀。」

「你親眼見到的?」

林讓再次磕頭,「臣親眼目睹,也是臣親自打撈起了他老人家,臣和陛下一樣,也不願相信秦閣老就這麼去了,竭盡全力施救,可泡,泡的時辰實在太長,無力回天。」

皇上遲遲沒有應,似乎是太難過了,也沒再問他,招手讓他出了宮。

林讓一出來,禦史台那邊便傳來了消息。

皇上多疑,秦閣老之死,自己說了不算,得他親自確認,屍體麵目全非,辨認不出來,便找到作證之人。

意外之中的事,裴安反而安心了不少,確認是真的死了,他才能安心。

奔波了幾日,腳上又有傷,用完飯後,裴安先去沐浴,身上的袍子解下來,冷不丁地便碰到了那枚玉佩。

翠色的祖母綠,成色上佳,從被養出來的綠絲上看,應該是傳承了好幾代。

先前思緒千轉,如今看到這玉,又才回到了最初,今兒他讓她上馬車來,一開始似乎隻是想問問這塊玉佩

她倒是同自己扯得遠。

童義已經備好了水,等了他半天沒見他進來,出來一瞧,便見他盯著玉佩在看。

他記得,這玉是三娘子給主子的,不由打趣道,「主子,可看出名堂了。」

還能有什麼名堂。

裴安盯了童義一眼,將其放在了一邊,正好有事吩咐,「這幾日騰出空,幫著張羅一下婚事,聘禮早些備好。」

「是,主子放心。」

這事還真不用他愁,老夫人和明嬸子,早就開始忙乎了,剛才他過去了一趟,見那屋子裡堆滿了花樣,綢緞都沒腳下的地兒了。

國公府如今的人丁,隻剩下了世子爺一人,將來也就這麼一個孫媳婦兒,可不寶貝得緊。

裴安走去淨房,洗漱完出來,找童義包紮好腳踝上的傷口後,歪在軟榻上,歇息了一陣,天色擦黑時,衛銘回來了。

一進來便先關了門,走到他身旁,稟報道,「主子,人已交給了韓副堂主。」

裴安已經醒了,坐在案前寫折子,聽完問了一句,「怎麼樣。」

衛銘答無礙,「喝了幾口水,腿上有幾處碰傷。」

裴安抬頭,「還在罵?」

衛銘笑了一下,「說肚子漲,嗓子痛,路上倒是消停了。」

那老東西,剛被帶回國公府,一個晚上,一張嘴可是沒有半點歇息,罵了一整夜都不嫌累,吵得一院子的人都沒睡成。

這回倒終於堵住了他的嘴。

心情不錯,裴安跟著笑了一下,將已擬好的彈劾折子,放在了案頭,吩咐衛銘,「今兒晚上你去城門守著,但凡姓劉的,一個都不能放出去。」

今日球場上,劉二估計是一時受了蕭世子教唆,才犯了傻,回去之後,劉家一權衡必定會慌。

劉大人腦子要是糊塗點,會去找蕭侯爺作為庇佑。聰明的話,今兒夜裡就應該會收拾細軟,先將一家老小送出城外。

可無論是哪樣,他劉家這回都跑不掉。

當日在球場上所發生的事,明陽轉個身就傳到了皇上耳朵,幾乎掌握了整個場子上的第一手消息,說起來,繪聲繪色,頗有生趣。

皇上被逗樂了,「三娘子真進了球?」

「進了,今兒和裴大人在球場上,可算是賺足了眼球,出了一把好風頭,場子上的公子哥兒小娘子,怕是比他們長輩還激動,恨不得兩人立馬成婚,連王公公都說,這樣的一對璧人兒,實乃天賜。」

皇上回頭看向一旁傻笑的王恩,毫不留情地道,「他懂哪門子的情愛。」

王恩躬身,忙收斂住了笑容,「陛下說得是。」

「你說,劉家二公子怎麼了?」皇上轉回了明陽剛才的話裡,「他被裴大人砸了?」

明陽點頭,「嗯,被裴大人搜出來鞋子裡藏了刀子,球場上估計讓裴大人吃了暗虧,結束後被截住,裴大人當場將刀子搜出來,倒是挺大言不慚,揚言明兒就要收拾他們劉家,狂妄至極。」

皇上倒沒覺得有何不妥,「年輕氣盛,狂妄點不好嗎,換做是你,被人使了這般暗招,你當如何?」

「還用說,肯定先被父皇拉去餵狗。」

皇上不可否認地笑了一下,慈愛地看著她,「人啊,就是要有缺點,才能讓人瞧著安心,那周身挑不出一條錯處的,樣樣都完美之人,反倒讓人發怵。」

當初的裴恆,可不就是人人敬之,能文能武,至忠至孝,樣樣都挑不出錯處,活得像天上的神仙,他這個凡人反而庸俗,如今他兒子倒是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有七情六欲,還懂得迂回。

裴恆當年對自己有過恩,他兒子真要有了出息,替朝廷效了忠,他定也不會虧待他。

裴家是好了,可如今的蕭鶴怎麼走著走著,也歸到了那條路上。

都想做個好人,是不是壞人就該留著給他這個皇帝來做?

皇上忍不住發了牢騷,「你看蕭侯爺,這兩年朕是一天天看著長進,瞧到他的體麵,朕都有些慚愧,每回聽他說話,朕都要揣測半天,想著會不會被他揪住話柄,又想著,他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弦外之音,朕累得慌。」

此言一出,身旁的王恩,明陽心頭均也有了掂量。

秦閣老沒了,朝中議和派的兩股勢力,明顯倒向了另外一邊,失了均衡。

禦史台大夫要派上用場了。

宮中的每一步,每個人,都被他算計得清清楚楚,那她呢?

明陽眸色微微波動了一下,轉過身,替皇上輕捶起了肩膀,「父皇可不能累壞了,女兒將來還得靠你撐月要呢。」

皇上回過頭寵溺地看著她,「誰敢欺負了你?朕非扒了他皮,你可是跟著朕死裡逃生,好不容易留下一條命,哎,你要是個男兒多」

她要是個男兒,估計也不會活下來。

十幾年前,他皇室趙家一族,被策反的一隻叛軍攻入皇宮,所到之處趕盡殺絕,父皇被誅殺在大殿之上,所幸他提前得了消息,帶上府中家眷,連夜一路往南跑。

可途中還是被叛賊趕上,一番廝殺,一家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得七七八八,是他的府兵拚死才保住了他,將他推到了船上。

到了臨安之後,他身邊就剩下了這麼一個女兒。

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如今回憶起來,都覺背心一陣陣發涼,所以,比起虎視眈眈的北國,他最痛恨叛賊。

平日裡那些人耍點小心思,他閉隻眼也就過去了,誰要敢對他生出半點異心,無論是誰,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處之。

但北國人,他也不能不防,之前北國一直喜歡金銀財寶,他每年都在派人上供,半月前,北國卻突然提出了議親。

且還指明了要他的至親骨血。

他能有什麼至親骨血能拿出來議親的?唯一的兒子剛滿十歲,他斷不可能讓他去娶一個北國女人,引狼入室。

放眼望去,隻有明陽。

可明陽是他的心頭肉,他舍不得啊。

記得逃難的那會兒,她才兩歲吧,彷佛知道自己在遭難一般,奶娘抱在懷裡,她不哭也不鬧,省了不少心。後來所有的人都誇她,命裡自帶富貴。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皇上眼裡帶了一絲濕意,麵色慈祥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嘆息道,「女兒身也挺好,有父皇在,你放心,沒人敢欺負了你。」

她南國公主的身份擺在這,將來無論是去了哪兒,都不會被欺負。

明陽沒再說話,眸子內的光慢慢地暗淡下來,替皇上錘了一陣肩膀後,便起身辭別,一出來,太陽已經偏了西。

抬頭一望,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盛世太平下,一切都很美好。

可這份美好,她卻越看越堵心,突然生出了一股沖動,真想將眼前的這一切攪他個天翻地覆。

王芸到了家後,一切又恢復如初。

午食用完,便一人坐在了圓凳上神遊,還在想裴安最後說的那兩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青玉替她分析,「姑爺說的可能是實話。」

王芸疑惑地看向她。

「你想啊,姑爺是國公府的獨苗,他能讓自己當真處於危險之中?主子不是說了他囂張得很嗎,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是有本事的人才會囂張,他要沒那個本錢,他敢嗎,萬一出個事,國公府豈不是」

青玉及時閉嘴,沒往下說。

既然要成親,國公府的情況,王芸自然也去刨了底。

當年健康大亂,皇宮被逆賊攻陷,各地節度使蠢蠢欲動,隻有鎮守臨安的裴家得知消息後,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帶了一隊人馬,單騎過兩江,將逃難的皇室血脈端王迎來了臨安。

端王登基,便是當今的皇上,後設臨安為都城,至此動亂的天下,才得以太平。

而裴恆救駕有功,皇上心懷感激,娶了裴恆的妹妹裴氏為皇後,再封裴恆為國公爺。

當年的裴家可謂風光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兩年後,裴氏突然得病薨了,本以為國公府就算不靠皇後,憑他國公爺救駕的功勞,和在臨安紮根的本事,怎麼也不會受到影響,誰知道皇後裴氏一去,國公夫人跟著染了惡疾,先後隻差兩日一道歸了西,國公爺痛心之下,一把火燎了院子,將自個兒也葬在了裡麵。

沒出一年,國公府二爺馴馬時,從馬背上摔下來傷了髒腑,當場人就沒了。

三爺同人飲酒,宿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發現時,身體都硬了。

短短半年,昔日的國公府隻剩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嫗和一個十歲的孩童,徹底沒了氣候。

而之所以國公府還留著名號,是因陛下念及當年國公爺救駕的功勞,不僅沒有收回府邸,裴安世子爺的爵位也還作數。

要說他沒有背景,可這般一想想,皇上不就是他的背景?

他這般張揚,甚至被世人安上了一個奸臣的名聲,連府上的大爺大夫人都知道,能不傳到皇上的耳朵?

皇上放任不管,還給了他一個禦史台大夫的職位。

可不就是讓他顯擺的。

王芸豁然一捂,困在腦子裡的疑雲,終於揭開了,不由看著青玉,誇道,「你可真有才。」

青玉:

可那句『你也沒那麼差』又是何意。

青玉翻了個白眼,「就您今兒懟蕭娘子的那番話,您要算是嘴笨,是不會說話的主兒,那奴婢和連穎就壓根兒沒長嘴。」青玉揣著笑看她,繼續貧嘴道,「主子,旁人都是巴不得被人誇,怎麼到了您這兒,承認自個兒優秀就這麼難?您在奴婢心裡,就跟一顆大樹一樣,奴婢就等著攀你的高枝兒,奴婢覺得您完全不必愁這些,當下您最應該考慮的是,傳宗接代。」

芸娘:

「主子您看啊,國公府相當於隻剩下了世子爺一個種子,苗子不多,那種子一旦找到了能生根發芽的地兒,自然要瘋狂的播種。」

芸娘眼皮子一跳。

她也不是沒想過,可芸娘臉色一紅,湊上去問道,「那依你隻見,得生多少個才行?」

「主子您這就是問錯人了,這個問題您得去問姑爺。」

她問,她怎麼問,「你隻管說說,要是你,你要生多少個。」

「十個八個,那肯定得要有,多了也不嫌多。」

芸娘兩隻眼睛一瞪,脫口驚呼,「那不是生豬仔嗎?」她又不是母豬。

「還有一個辦法。」

芸娘趕緊問道,「你說。」

「納妾,讓別人生。」青玉看著她,「主子願意?」

芸娘一愣,她沒想過這個問題,隻想著如何將自個兒嫁過去,她

「瞧吧,您是不是已忘了自個兒適才在想什麼了?一個問題想不明白,咱不能死磕,得重新再找一個更厲害的蓋過去,自然就揭過了。」

芸娘:

也沒等芸娘想出個所以然,那頭大夫人的哭聲隔著幾個院子,都傳了進來,不外乎是王老夫人偏心,讓三娘子進了宮,卻沒帶上大房的姑娘們。

大娘子前些日子,替老夫人去了靈山求符,可府上還有二娘子和四娘子在。

「你說她怎麼越活越糊塗了呢,王家如今靠誰支撐起來的門麵?她心裡不清楚嗎,那裴安他,他」到底是已經議親了,大夫人不敢大聲喧嚷出來,隻紅著眼睛同自己的嬤嬤發泄道,「他就是個奸臣!三娘子嫁過去,我王家將來怎麼辦,大爺的差事還沒著落呢,今兒三娘子又進宮去顯擺,一堆子的名門世家,她也不怕別人嚼舌根,說咱王家為了貪圖富貴,中奸不分,胡亂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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