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第九十章
火勢一竄起來,火光滔天,離龍輦很近,熱氣都撲在了臉上,皇帝嚇得躲到了邊上,王恩趕緊伸手將其攙扶了下來,後麵的太監再去拉太子和皇後。
好好的遊街,突然走了水,誰也沒有料到。離取水的地兒遠,禁軍又沒準備,滅不了火,隻能帶著帝後和太子先離開此地。
可平日裡這一條道挺寬,今兒被花燈擺滿了,又是人山人海,皇帝想逃命,百姓也想,一亂起來,一條道路全被堵住,皇帝臉色慌張,直呼,「護駕!」
禁軍統領錢統領立馬上前,讓禁軍圍成了一個圈,拿著刀在前開道,皇帝也不用王恩扶了,雙手提溜著龍袍擺子,緊緊地跟在禁軍身後,走得比誰都快。
終於從水勢之地逃了出來,皇帝立在一處拱橋上再回頭望,紅彤彤的一團紅光,已在身後五裡之遠,如一個燃燒起來的燈籠,冒著滾滾濃煙。
百姓的哄鬧聲也越來越遠,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目光掃向身後,卻隻看到了王恩和幾個太監。
皇帝一愣,愕然質問道,「皇後和太子呢。」
王恩也沒注意,皇帝實在是跑得太快,他追都追不上,哪裡有功夫回頭,如今被皇帝一問,回過神來,回頭一望,身後除了兩個氣喘籲籲的太監,哪裡還有皇後和太子的影子。
王恩不知道,錢統領更不知道,皇帝催得急,他一直在前為他開道。
且多數禁軍都護在了前麵,沒能顧到尾巴,隻記得是有幾個禁軍在後護著皇後和太子,怎這會子人就不見了呢。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臉色齊齊生了變化。
完了!
皇後和太子沒救出來。
沒用的東西!
皇帝眼睛一閉,隻覺一股怒意沖上來,頭都要沖裂了,罵道,「一群酒囊飯袋,趕緊去給朕找!」
—
皇後和太子在半道上,便被一群百姓沖散了一回,前麵的禁軍也察覺到了,回頭看去時,見皇後和太子已被身旁的幾個禁軍護住又跟了上來,便沒再擔心。
走了一段,攙扶在皇後和太子左右的兩名太監,突然一聲悶哼,倒在了地上,身旁的『禁軍』一把拉住皇後的胳膊,「娘娘,這邊。」
是個女聲。
皇後和太子隻慢了一步,前麵的道路便被人群湧上,徹底地隔斷。
皇後被三位『禁軍』匆匆地拉了出來,身影很快被淹沒。
禁軍繼續帶著她往前,穿進了一條小巷,到了一間鋪子前才停了下來,揭開頭盔,露出了一張艷麗的麵孔。
是程娘子。
程娘子推開了跟前鋪子的門,同皇後道,「人在裡麵等著,娘娘進去就是。」
十年來,每日每夜,她都在盼著這一刻,可到跟前了,皇後突然又有些緊張,腳步不敢往裡跨了,身旁的太子拽了一下她的手,抬頭興奮地問,「母後,裡麵是不是給兒臣準備的禮物?」
出來前皇後便偷偷告訴了太子,今夜會有一個驚喜的禮物給他,但他誰也不能說,父皇也不能。
皇後看了一眼天真的太子,唇角勉強一扯,點了點頭,終是拉著他走了進去。
程娘子從外拉上了門。
屋裡沒有點燈,漆黑一片,太子到底是有些害怕,抱住皇後的胳膊,剛要往她懷裡鑽,屋內突然噴出一道火來,火苗子觸到了跟前的一排火油,如同一條長龍,瞬間亮了起來。
太子自來就喜歡這些小把戲,眼睛一亮,看著跟前一張花臉的男子,好奇地問,「你是誰?」
張治沒答,緩緩地走過來,蹲在他跟前,抬起袖子將臉上的東西抹了個乾淨,溫和地沖他一笑,「喜歡嗎?」
兩人沒湊在一起,倒不覺得,如今兩人麵對麵,一張臉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張治並沒有察覺。
他早就知道她和皇帝有了一個兒子,可那又如何,他是他深愛的妻子阿茵的孩子,便也是他張家的人。
太子點頭,「喜歡,你還有什麼戲法嗎?」
張治一笑,「有。」
說完袖口一掃,突然一隻鴿子飛了出來,「撲騰」飛到了橫梁上,太子不敢相信,趕緊追上去查看那鴿子是真是假。
張治這才起身,看著跟前的皇後。
十年了。
自從見她被劫上了馬車,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四目相對看著彼此,眼底的情緒不斷地翻湧,無語凝噎。
半晌張治才開口,啞聲道,「阿茵,是我沒用。」
皇後搖頭,眼淚落下來,無聲哭泣。
張治顫抖地伸手,替她擦了臉上的淚水,水汽粘在手上,一股溫熱,張治再也沒有忍住,熱淚滿眶,活了一把年紀,竟哭得如孩童,緊緊地握住皇後的手,哽聲道,「阿茵,我這就帶你們走。」
今夜就出城,天涯海角哪兒都行,再也不用分開。
皇後卻含淚搖頭,「你先帶太帶添兒走。」
張治一愣。
添兒?
『添兒』這名字,是兩人成親後不久,他親自替他們將來的孩子取的
皇後知道他驚愕,可她沒時辰去解釋,她和太子突然失蹤,皇帝定已察覺,馬上就會有人找過來,直接道,「他不是太子,他姓張。」
張治呆愣在那。
「十年了,我們這般回去又能去哪兒,隻要他一日在位,便沒有我們的安身之地,你先帶添兒走,少夫人宮中無人,如今隻有我能幫到她。」皇後看著張治,神色悲痛又肅然,「皇帝沒想留裴安的命,他不會讓他回臨安,早同江將軍下了密令,待戰事結束,便殺了他。我不敢告訴少夫人,怕她亂了分寸,你出去後,立馬派人通知裴大人」
—
禁軍出去才一刻不到,皇帝的耐心便耗盡,急得在拱橋上來回踱步,怒聲道,「要是今兒皇後和太子有半點閃失,朕便讓你們人頭落地。」
遊個街,連皇後太子都遊沒了,他這皇帝豈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底下一群太監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火勢還沒救下來,仍在往外蔓延,皇帝聽著耳邊百姓的吵鬧聲,隻覺聒噪難耐,「援軍到了沒?」
若是換做平日,從鬧市到皇宮,快馬一刻就到了。
可如今街上不隻是人,還有花車,一亂起來,花車全都棄在了半路上,橫七豎八,馬匹過不去,隻能靠著一雙腿。
這才一刻,報信的人估計還在路上呢
王恩磕頭,「陛下,快了。」
一句快了,皇帝又等了兩刻,不僅援軍沒來,出去搜救的禁軍也沒個消息,皇帝一腳踢在王恩身上,「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剛踢完,石橋對麵的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陛下,皇兒」
皇上一震,皇後?
「快,快,是皇後」
這回手底下的人倒是反應快,幾個太監和禁軍迅速從人群堆裡接出了皇後。
皇後臉上沾著黑灰,衣裙也被燒毀了一些,到了皇帝麵前,滿臉擔憂,急切地問,「陛下可安好?」
「朕沒事。」皇帝見她狼狽成這樣,必然受了苦,上前拉她,擁入懷裡安撫了幾句,便問,「太子呢?」
皇後瞬間從他懷裡抬起頭,臉色都變了,「太子沒和陛下在一起?」
皇帝神色僵住,猛然回過
神來,轉身便對著一群人怒吼,「愣著乾什麼,快去找啊,找太子」
—
鬧市的火早已撲滅,城門也封了,到了三更鑼響,還是沒有太子的消息。
皇帝已回到了皇宮,坐在龍椅上眼皮子隔上一陣便顫上一回,堂堂太子,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可不是天大的笑話。
跟前木幾上的東西,被他掃了幾回,乾乾淨淨,大殿下齊齊跪了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皇後抽抽嗒嗒的哭聲時不時落入耳邊。
皇帝突然又暴躁了起來,怒視著皇後道,「哭什麼哭,要不是因你,朕會去遊街?」
花車就那麼好看?
不過一個商人,十年了,竟還讓她惦記,一國之母,比不上一介商婦,她是眼瞎還是心瞎。
如今太子不見了。
怪誰?怪她!
罵完皇後,皇帝似乎還不解氣,「誰?誰提議的遊街?給朕找出來,賜死。還有燒起來的那輛花車是哪個州府的,查清楚,腦袋也一並砍了。」
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發了半夜的怒,到這會子已沒了力氣,皇帝一擺手,「找不到太子,你們個個都去陪葬吧。」
底下頓時一陣討饒,「陛下饒命」
皇帝累了,起身正準備擺駕回寢宮,外麵一位太監匆匆地走了進來,頭磕地,「陛下!」
皇帝當是太子有消息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卻見那太監趴在那裡,頭也不敢抬,顫抖地稟報道,「安國寺今兒夜裡也著了一場大火,鳳凰靈,靈石,沒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樣樣都砸在皇帝心頭上,皇帝站在那,氣血突然倒流,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身子一歪,一屁股跌坐了下來。
「陛下」
—
襄州捷報,抵禦了北人,又天降靈石,一切都值得高興,可一個重陽節,卻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太子沒了。
天降靈石也沒了。
天災?不可能,這是有人故意為之,膽大包天,太歲頭上動土,敢挾持一國太子,當天夜裡便查出了那輛著火的花車,是乃建康知州所獻。
皇帝一刻也沒猶豫,立馬讓人去建康捉拿,可等皇帝的人到了建康,知州一家子卻不見了人。
擺明是提前規劃好的。
一國太子被人挾持,便家國大事,第二日早朝,眾臣子跪下參拜,不停地出謀劃策。
前段日子,個個高呼聖上萬歲,皇帝還以為這些人當真誠信歸順,沒有人再忤逆他了,可如今呢,一個建康的知州都敢挾持太子。
他沒那麼大本事,還有幫凶。
且敢肯定,就在這些人之中,皇帝看著底下這些陰險狡詐,口是心非的滿朝百官,心裡滿是厭惡,疑心又從心底冒了出來,看誰都有嫌疑。
臣子的建議,皇帝一句也沒聽進去,反倒是認為這些人在看他的笑話。
想要看他笑話,那就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整個南國都是他的,還愁找不出來幾個人?
可要找誰來接整個案子,皇帝將朝中那幫臣子的臉都過了一遍,沒有一個滿意的。
最後還是聽到皇後哭訴,「要是裴大人在,太子怎可能會出事」這一提,皇帝倒是想了起來,禦史台本就是他設來專門糾察這些官員,肅正綱紀的地方。
即便裴安不在,下麵還有人。
皇帝當日便找來了禦史台的中臣林讓,大筆一揮,擬了一道聖旨:即日起攜兩萬兵馬務必要尋回太子,通緝建康知州吳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