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天衍劍宗有兩處懲戒弟子的地方,一處是九玄天,一處便是千尺冰窟。
前者是用作於懲戒離經叛道,犯下大錯的雷刑之地,後者的程度便要輕上許多,隻能算是一個思過禁閉所。
不過裡麵的寒冰都是極北千百年凝結而成,寒氣很重,如果是像林昭昭這樣修為高深一些的修者進入其中倒還好,可如果是沈危樓這樣的普通弟子的話,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加上少年的體質是少有的純陰之體,他身體本就常年冰冷徹骨,鎖魔釘鎖住的魔氣若是釋放還能靠著魔火幫他驅散些寒氣。
如今外界和內裡都冷意無雙,那麼他的情況隻會更糟。
劍宗之中,傷了同門一般是要上幾道雷刑,以儆效尤的。
青遊仙將沈危樓關到千尺冰窟,看樣子是處罰得輕了,實際上於少年而言,沒準挨幾道雷劈比這長久的痛苦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這哪裡是在維護他,簡直就是折磨。
偏偏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他們不像青遊仙那般了解沈危樓的資質和體質。
那些人至今都不知道少年是個天生劍骨,不遜色於青遊仙的劍修奇才,隻當他是一個卑微如塵的半魔,不知走了什麼大運才被青年救下,甚至收做徒弟。
林昭昭沒有原主的記憶,對於劍宗並不熟悉。
她借口自己身體不適,讓芙蓉走前麵,而後不著痕跡跟著她。
千尺冰窟距離長生閣不算遠,它位於主殿的正北方,徑直過去不到一柱香便到了。
還沒走近,林昭昭便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一股寒氣逼仄,讓三月天也覆上了冰霜。
那是一處冰門,由冰所凝成的,似嵌在山林之間的一道山門,橫亙到有些突兀。
山月要之上草木蔥鬱,下麵臨近山底的地方又蕭條霜雪,一陣風動便窸窸窣窣落了一地銀白。
一山有兩極,生冬春兩景。
這等奇觀,若不是親眼所見,林昭昭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不愧是修真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冰門外兩旁各守著一個青衣弟子,看到林昭昭的身影後連忙行了個劍禮。
「師娘。」
他們這樣喚她,喚得林昭昭一身雞皮疙瘩。
這還是這些天以來林昭昭頭一次聽到這樣天雷滾滾的稱呼,至少對她而言。
在穿來之前她也不過堪堪十八,二九年華,連男人小手都沒牽過的牡丹突然被喜當娘了,實在讓她一時之間接受不能。
她壓著心頭的別扭,神色矜持地頷首。
那兩個弟子對於林昭昭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他們不著痕跡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瘦高個斟酌了下語句,上前問道。
「師娘,你可是來找沈危樓的?」
他頓了頓,有些顧忌什麼,又恭順開口。
「我知道那小子之前傷了許師兄,得罪了師娘,不過過兩日師尊馬上要回來了,還望師娘一會手下留情留他一命,不然我們兩人不好交代。」
沈危樓隻不過是個半魔,饒是被青遊仙收為了徒弟在仙魔有別的修真界,少年的地位別說外門弟子了,就連像芙蓉這樣的仙侍都不如。
在他們看來少年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無非是青遊仙大發慈悲有意維護,可和林昭昭這樣的結發道侶相比,沈危樓的命依舊如草芥低微。
所以哪怕林昭昭一怒之下殺了他,旁人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隻是青遊仙回來後少年死了便死了,林昭昭是沒什麼,他們可就遭殃了。
林昭昭知道原主對沈危樓不好,卻沒想到竟到了要他性命的程度。
她眉頭皺了皺,在那兩人不安的神情下紅唇微啟。
「我心裡有數。」
他們鬆了口氣,這才側身讓林昭昭進去。
像千尺冰窟這樣的地方,隻有宗門長老這類身份尊貴的人才能隨意進入,芙蓉再得原主寵愛也隻是個仙侍。
因此她隻能在外麵候著。
林昭昭隻身一人進入了冰窖,本來先前在門外她就覺得冷冽無比了,進到了內裡更是凍得她牙齒打顫。
好在她能使用一部分靈力,運轉著隔絕了大部分霜雪在外,身體這才稍微回暖。
不過這堅持不了多久。
銀白冰霜,冰晶如束,此間靜謐純淨,宛若另一個世界,無瑕無聲。
腳踩著冰麵的聲音「咯吱咯吱」,吐出的白霧氤氳,麵上似罩上一層薄薄的紗幔,把林昭昭的眉眼模糊。
冰窖很深,通道也很長。
好在裡麵隻有一條路徑,不存在什麼走著走著就迷路的風險。
林昭昭便一直往裡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從無聲的靜默中她方聽到了烈烈風聲。
一切從靜態變成了動態。
亂羽紛飛,皚皚白雪,她眯了眯眼睛,伸手撥開遮擋在眼前的瓊花滿目。
不想雪色之後是更甚的雪色。
雪魂冰魄鑄就的白玉高台之上,一個銀發雪膚的少年手腳被玄鐵鎖鏈束縛,白衣染血,一如紅梅。
他近乎和周遭融為一體,若不是那點殷紅,林昭昭估計都辨別不出他的所在。
屏蔽掉那冰雪之後,看清楚少年的麵容後林昭昭不由得呼吸一窒。
少年眼前覆了一條白綾,盡管如此也無損他一點顏色。
他麵容如玉,膚色白皙勝雪,修眉薄唇,清絕似遠山霧靄。
一頭銀白發絲順滑如綢,比月光還要皎潔生輝,隨意披散在肩。
聖潔,純粹,不似妖魔,更似神明。
而有著神明姿容的少年卻被禁錮在此間牢獄,他的手腕和腳踝被鐵鏈勒得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血跡落在地上,也不可避免浸染在他衣衫,這才有了這副雪中紅梅之景。
這就是沈危樓,原文中那個容絕三界的反派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