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澆澆花〕(1 / 2)
秋日的德國,涼意彌漫,酒店中為了舒適,早就打開了暖氣。
但此刻,商時舟寧可空氣沒有這麼熱意騰騰。
這樣就不會讓他本就赧然的臉皮雪上加霜。
雖然舒橋在蘇寧菲的大笑裡到底及時出聲,暫且掛斷了電話,並向灑掃阿姨為他解了圍,表示兩個人認識,隻是個誤會,認真表達了感謝。
她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在接下來半小時都會停留在這一層樓,如果舒橋有任何需要,她隨叫隨到。
「小姑娘,不要怕。」灑掃阿姨拍了拍舒橋的手,警惕地看了一眼商時舟,並不壓低聲音:「這個世界上,披著西裝皮的渣男不要太多,可要擦亮眼睛。」
她坐在床邊,示意商時舟坐在稍遠的椅子上,也不開口,隻等他先說話。
但她的目光分明已經掃過了他手裡捏的便簽紙。
然後好似覺得有點眼熟,眼神頓了頓,又看了眼被隨意扔在桌上來自賈斯汀的另一張。
……無論是了然和訝異,都很讓商時舟坐立難安。
他甚至恨不得自己還沒練就一眼就看穿別人情緒的本事。
隻有舒橋的手機在震動。
被突然掛斷了電話的蘇寧菲明顯意識到了什麼,正在躁動不安。
這一次兩次的,她都已經總結出來了。
舒橋絕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掛斷她的電話。
除非遇見商時舟。
蘇寧菲覺得自己像個上躥下跳的猹。
甚至有沖動,這就買票去一趟康斯坦茨。
舒橋當然也不會對著空氣發呆,她收回落在商時舟身上的目光,撈過手機。
商時舟的眼神也隨之落在了她手機上。
沒有去看內容的意思,但到底隱約看到她打開了微信。
紅色感嘆號再一次徘徊在了他腦中。
商時舟脫口而出:「……你把我拉黑了?」
舒橋頭也不抬:「不然你打開收款碼,我現在掃你也行。」
半點心虛和愧疚都沒有。
商時舟:「……」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商時舟抬手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鼻子,稍微掩飾了幾分尷尬,清了清嗓子。
想了好幾種開場白,到頭來,卻一個都說不出口。
舒橋完全沒有好奇。
她不問他為什麼在那兒。
不問他聽到了什麼。
分明看到了他手裡的東西,也不問上麵有什麼。
商時舟不得不承認。
賈斯汀說的那句「八字還沒一撇」,是對的。
他目光沉沉,半晌,開口:「對不起。」
舒橋有些意外。
方才緘默的這段時間裡,她不是沒想過商時舟會說什麼。
唯獨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截了當地道歉。
倒讓她一肚子的冷嘲熱諷沒了去處。
舒橋的手指微頓,然後抬眼。
黃昏時分的陽光很暖,下了幾日的雨終於停了,窗外是這個月以來,康斯坦茨的第一縷陽光。
商時舟就坐在陽光下,他肌膚冷白,卻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暖光,舒橋幾乎能看清他鼻尖上的絨毛,和落在他纖長睫毛上的光斑。
開口說了第一句,接下來的話就變得順理成章了很多。
商時舟不避不讓,看著舒橋的眼眸,十分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對不起,是我開的玩笑失了分寸,希望你能原諒我。」
舒橋縮了縮手指,沉默片刻。
商時舟沒有催她,隻耐心地看著她。
——又或者說,用「耐心」這個詞並不完全合適,他臉上的神色很難形容。
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虔誠的專注。
又或者說,貪婪。
好像她是否原諒他都並不重要,他隻想多看她一瞬。
多一瞬都行。
舒橋有點不敢和他對視。
他的眉眼太深邃,這樣看人的時候又太深情,深情到仿佛他們之間沒有那四年的空白。
「哦。」舒橋乾巴巴開口:「還有別的事嗎?」
商時舟十分坦然地轉過了自己手上的便簽紙。
是他銀鈎鐵畫的漂亮淩厲字體。
舒橋很熟。
這種字體無論在什麼場合,都非常賞心悅目,拿得出手。
但此刻,卻隻能屈居在一張小小的、有著酒店logo的便簽紙上。
凝聚成可憐巴巴充滿哀求的三個字。
「理理我。」
舒橋:「……」
很難才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不要在看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笑出聲。
她飛快轉過臉。
她不說話,不看他,商時舟也很有耐心,他一言不發地舉著那張便簽,仿佛心甘情願等到地老天荒。
舒橋不是那種喜歡冷戰的人。
她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之後,重新看向商時舟,敷衍開口:「理你。」
這本來就和「誇誇我」的回答是「誇你」一樣,算得上是一種終結話題的聊天方式。
但耐不住有人就算這樣也還是想要硬聊。
商時舟飛快順著舒橋遞的並不怎麼牢固的台階往下走。
「我收到了一份郵件。」商時舟說得冠冕堂皇,輕描淡寫:「很巧,落款是你的名字。我想,康斯坦茨的留學生理應並不多,或許就是你也不一定,所以是想來問問你。」
舒橋有些宕機。
是她未曾料到的展開。
「……什麼郵件?」
商時舟的手指摩挲著合同的頁腳,垂眸掩去眼中笑意:「我那間公寓,你也去過。多少有些空曠。」
舒橋:「……?」
突然有了種奇妙的預感。
「我來康斯坦茨也非長住,隻是時不時有一些這邊的業務要處理,且我不習慣住酒店。」
舒橋幾乎是脫口而出:「那你住這裡乾什麼?」
說完又後悔。
因為商時舟那雙灰藍色的眼裡帶了些似笑非笑,仿佛在說「你還不清楚為什麼嗎」。
卻沒有說出口。
舒橋:「……這是房東的要求還是個人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