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文/木羽願
20221110
九月,臨城。
深秋蕭瑟的風卷起地麵上枯黃的落葉,秋雨初歇,車窗壁上還掛著晶瑩的雨珠,顯得愈發清冷。
一輛黑色邁巴赫正平穩駛向醫院。
車內,司機覺得太過安靜,隨手把電台打開。
新聞播報聲立刻從車載音響流瀉而出。
「據悉,容氏地產今日股價再度暴跌30%,市值蒸發近80億人民幣,容氏集團董事長容欽華突發急病入院。而導致容氏集團受到此次劇烈沖擊的海外公司卻始終不曾露麵,領導人身份成謎」
從上周開始,容氏集團在各行各業的產業接連受到沖擊,危機來得突然,容老爺子年歲已高,一怒之下氣血攻心,住進了醫院。
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商場上哪個競爭對手下了狠手,打算把容家往死路上逼。容家旁枝多,這幾天已經在明裡暗裡準備瓜分家產了。
唯獨
司機又通過後視鏡悄悄瞥了眼後座上女人的神情。
隻見虞清晚的視線望向窗外,神情亦無任何變化,仿佛新聞裡說的一切都與她毫無關係。
看著她淡然清麗的模樣,司機心裡又忍不住犯起嘀咕。
明明是靠依附著容家過活的養女,眼看容家落難,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真是奇怪。
-
不多時,邁巴赫在醫院門口停下。
不少人的視線紛紛朝同豪車的方向望過去,隻見一截纖細的小腿從車門裡邁出。
下車的女人身形單薄纖瘦,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皮膚瑩潤得近乎通透,隱約透著有些病態的白,像溫室裡久未曬過日光的嬌花,瑩白的花瓣周圍暈著淡淡的粉。
烏發被一根桃木細簪隨意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細頸,透著脆弱易碎的美感。
她的眉眼也生得極溫軟,卻像是畫師用畫筆描摹過般的精致,籠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虞清晚鮮少出門,依然不太適應公共場合受人側目,便加快了腳步。
她一路輕車熟路地找到住院部,乘電梯上到vi樓層。
醫院裡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vi樓層空盪安靜,隻有零星幾個護士推著推車從走廊裡經過。
虞清晚幾乎隔幾天就來醫院送湯,護士早就已經認識她,立刻起身去迎。
「虞小姐來了,不巧,容董事長剛剛已經睡下了。」
護士掃了一眼病房,又壓低聲音補充:「醒的時候又砸了病房裡的花瓶,怎麼勸都不聽。」
容欽華的病勢嚴重反復,本來就是急火攻心導致的腦淤血症狀,暴戾的脾氣卻又不知道克製,再這樣發個幾次火,指不定都會撒手人寰。
是個正常人都覺得難以忍受,恐怕也隻有虞清晚這樣好脾氣的人才能在容老爺子身邊照顧,還忍受了這麼多年。
聞言,虞清晚隻是笑笑,嗓音清淺:「您多擔待。」
她把帶來的雞湯端出來,又把保溫盒下層的蓋子也打開,對護士溫聲道:「下午在廚房時順便烤了幾個蛋撻,給大家分一分吧。」
護士一垂眼,便看見女人本該完美無暇的纖指上,布著淺淺的劃痕和薄繭,破壞了些許美感,並不像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從容老爺子住院進來,虞清晚每次來醫院,都會或多或少給他們這些醫護帶些甜點來。
香甜的氣息從食盒裡飄出來,護士將心裡的疑惑壓下,不禁感慨她的體貼:「謝謝虞小姐,您太客氣了。」
正說著話,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虞清晚轉過頭,就看見容欽華的首席秘書林森站在自己身後。
年輕男人西裝革履,領帶係得一絲不苟,氣質老練,銀邊眼鏡架在鼻梁上,眉眼清冷俊秀。
「小姐,方便說幾句話嗎?」
-
走廊裡,四下無人。
林森站在虞清晚麵前,也不浪費時間,直入正題。
「今晚臨城附近的海域上會舉行一場私人遊輪拍賣會,董事長聽說,拍賣會上有一味非常名貴少見的中藥材,也許對董事長的病有幫助。」
大概是因為人上了年紀,尤其是像容欽華這種有錢人,一旦生病,就更會想盡辦法地用金錢來延長壽命,所以這幾天裡,才會讓虞清晚變著花樣地用各種昂貴藥材燉湯送到醫院。
「航程為期兩天,董事長希望您務必將東西帶回來。」
虞清晚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去?」
林森肯定點頭:「是的。」
她蹙了蹙細眉,麵露不解,又輕聲問:「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說著,林森從隨身帶的公文包裡,取出邀請函遞給她。
他的語氣也微微凝重了些:「因為這張送到容氏的邀請函上,隻寫了您一個人的名字。」
虞清晚一愣,她抬手接過,翻開邀請函。
極富質感的黑色邀請函上,燙著暗金色的花紋,果然是她的名字。
翻到背麵,落款沒有署名。
自從幾年前被容家收養,因為身體原因,她幾乎從不出門交際,和臨城的豪門圈子也沒有任何往來,認識虞清晚的人也寥寥無幾。
誰會給她寄這樣一張權貴圈子才能進入的邀請函?
沉吟片刻,虞清晚猶疑著問:「是鍾先生嗎?」
林森眸光微動,回答:「這個我也不能確定。不過鍾先生最近的確在計劃回國。」
心裡頓時升起一種濃重的不安感,虞清晚想要開口拒絕。
可她動了動唇,剛想要說話,似乎想到什麼,纖長的睫忽而又垂了下來。
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從被容欽華收養的那天開始,她的人生就不再由自己做主。
她所有的軟肋,都被容欽華捏在手裡。
她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否則就會為此付出代價。
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一次次地反抗,失敗,再到最後徹底失去抵抗的勇氣。
這一點,林森知道,虞清晚更清楚。
末了,她垂眸,遮住眼底那抹晦色。
沒再多言,隻順從地點頭:「我知道了。」
女人的眼睫低垂,模樣乖順,麵容透著幾分病態的白皙清透,美目卻黯然無光。
林森目光微頓,眼眸深處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不忍,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他淡聲道:「一會兒我會親自送您過去。」
-
離登船時間還剩幾個小時,林森便送虞清晚回容家收拾行李。
老宅裡很安靜,傭人們井井有條地打理著衛生。
她上到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從衣櫃裡拿了幾身換洗的衣服,裝到行李箱裡。
很快,房門被人敲響,一個圓臉女人端著餐盤走進來,麵目和藹可親。
是容家的傭人李姨。
四年前,虞清晚剛剛來到容家時,照顧她起居的人就是李姨。
李姨手裡端著托盤,上麵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藥,熱騰騰的,散發著清苦的味道。
大概是聽說了她要出門,李姨上樓時還特意裝了幾袋熬好的藥帶上來,喝的時候隻需要熱一熱。
見虞清晚正收拾行李,她關切開口道:「小姐,衣服帶件厚些的吧,最近換季,別感冒了。」
她笑了笑:「嗯,謝謝李姨。」
虞清晚身子弱,隻能靠常年喝中藥調養著,每到換季,稍微著個涼,都可能大病一場。
不用李姨說,她自己也知道小心。
接過藥碗,等放涼些了,虞清晚便端起來一飲而盡。
隨著溫熱的中藥順著喉管滑入胃部,她的細眉也跟著緊緊擰起,五官皺成了一團。
苦,沁入五髒六腑的苦。
明明已經喝了很多年,她卻還是習慣不了這陣苦味。
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頭。
虞清晚又連忙將藥碗旁的硬糖含進嘴裡,甜意在舌尖慢慢化開,驅趕了苦氣,她緊皺起的眉頭才漸漸鬆開。
李姨接過空了的藥碗,看著她過分白皙的臉,語氣心疼不已:「鍾先生快從國外回來了吧,等他回來,應該就能和小姐把婚事定下來了,小姐就能從這裡搬走了」
聽到後半句,她的眸色黯淡些許,隨即無奈地蹙起眉笑:「李姨,我和鍾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樣。」
李姨隻當她是害羞了,也沒再繼續調侃下去,轉頭又注意到虞清晚桌上的那瓶鮮花:「這盆花擺在臥室裡太久了,我等會拿出去曬曬陽光。」
李姨說著便端著藥碗先出去了,臥室再度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