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深水雙更(1 / 2)
「鬆田先生?你怎麼不上樓去?」
短發少女清甜的嗓音柔和好聽,好像就是單純在詢問他既然回來了為什麼還在樓下逗留。
鬆田陣平看著已經走到了麵前的丹羽飛鳥,嬌小的一隻,朝他揚著臉,無辜的表情和那毫無攻擊性的恬靜長相……和她買的圍裙上的那隻兔子簡直一模一樣。
偏偏就是如此無害的模樣,讓鬆田陣平又產生了想要逃跑的沖動。
一如中午把女孩交給佐藤美和子之後,他那背影帥氣的離開實則是在逃跑的膽小鬼行為……
「嘛……」
他總不能回答「啊哈哈我在樓下抽個煙」這種敷衍的話,而且,他的煙也沒有點著。
麵對著少女那兩汪清澈得宛如泉水般的眼睛,莫名的,鬆田陣平突然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
可他有做什麼壞事嗎?
好像……也沒有吧?
他自己覺得沒有。
嗯,一定沒有。
「咳。」
鬆田陣平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掩飾此刻自己少有的不知所措,然後,他把煙從嘴裡拿了下來,重新收回了煙盒裡。
「鬆田先生?」飛鳥又叫了他一聲,接著上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把提在手裡的袋子塞了過來,「既然都回來了,這個,幫我提一下。」
手掌因為掛上了塑料袋而沉了一下。
這都買了些什麼啊?還挺有份量的……
鬆田陣平的視線下意識地隨著重量的下沉而偏移,從沒有完全封閉的袋口,可以看到裡麵裝著的是一些食材、瓶裝涼茶以及……泡麵?
「走啦,你還在發什麼呆?」已經走在前麵好幾步遠的飛鳥停下腳步,偏回頭催促道。
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又好像即將要發生什麼。
鬆田陣平乾巴巴地「噢」了一聲,然後默默跟了上去。
他隻覺得好像有什麼在心裡刺撓著,飛鳥那一如往常的樣子……才讓他覺得非常古怪!
既然都知道了他其實沒有把「上一次」的事忘掉,那就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吧?
還是說……
鬆田陣平難免想起了「前一晚」他在日比穀急救醫院的0416病房裡,飛鳥從推開病房門後走進來那幾步路的沉默。
之後就是捶在他月匈口的一拳,以及壓抑了多時的情緒的爆發。
難不成又要給他的月匈口再來一拳嗎?
打他一拳也好啊,給他來個痛快,而不是像這樣……好像一切如常,折磨得他心癢。
回了公寓,鬆田陣平感到一陣拘謹,明明他才是公寓的主人。
打破沉默的是他餓了一晚上還沒有吃飯的來自肚子的咕咕叫囂聲,已經先他一步進入公寓的女孩頭也沒回,直接坐到了矮桌前,拿起翻了起來。
聽到了來自他的肚子的這聲突兀的信號,飛鳥背對著他,語氣平淡地多說了一句:「噢,晚飯我沒有做鬆田先生的份,不過袋子裡有泡麵,鬆田先生自己看著弄吧。」
語落後續接而上的,就是女孩翻著,聽起來顯得十分冷硬的紙頁摩擦的聲音。
好冷淡啊!
這是在生氣吧?
鬆田陣平瞟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已經被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台麵確實沒有像之前的某個晚上,還有特意給他留了晚飯。
再低頭看了一眼裝在袋子裡顯得十分簡陋的泡麵……
他就說呢,飛鳥怎麼會吃泡麵當晚飯,敢情這是給他準備的。
沒想到回了家還要吃泡麵……
想到這裡,鬆田陣平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可嘆氣之餘,他突然又怔愣了一下。
他為什麼要失望呢?
是因為自己在期待,所以才會失望吧?
一直以來他的生活不就是簡單又單調的嗎?
晚飯不是便利店的便當就是自動販賣機裡的桶裝泡麵,有時候甚至沒有吃,他居然敢妄想地期待著手作料理。
是丹羽飛鳥的出現,才讓他那單調又枯燥的生活節奏,加入了新的音符,多出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活力和朝氣。
也逐漸地成了……他的期待。
鬆田陣平又瞥了一眼坐在矮桌前似乎已經進入了學習模式自動屏蔽了身邊所有人的飛鳥,女孩微微皺著眉毛,也不知道她認真思考的是書上的問題,還是今夜一些尚未對他說的話。
把泡麵從袋子裡拿了出來,鬆田陣平又去廚房拿起了燒水壺。
往壺裡裝了水,打開瓦斯爐,把水壺放上去,然後就是等待水被燒開,再之後就是他熟悉的泡麵環節。
等待之際,這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覺讓鬆田陣平煩躁地抓了抓他那頭本來就顯得很鬆亂的卷發,最後,他乾脆直接坐到了飛鳥身邊的、一直都是他專屬的那個軟墊上。
「你在生氣嗎?」鬆田陣平問得直接,他實在是很不擅長處理小女生這種賭氣式的冷淡,真的讓他非常難受。
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解決嘛!
這什麼話也不說的,他怎麼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直男的思路也就是如此了。
飛鳥頭都不抬就應道:「沒有哦,我沒有生氣。」
又來……
鬆田陣平狂抓了兩下頭發。
真是熟悉的關於女生到底有沒有生氣的經典問題。
已經是第三次了,他還是沒有學會這題的正確的答案到底該怎麼答。
筆尖唰唰地在空白的紙頁上記下一排排字跡圓潤可愛的筆記,寫字時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宛如一根羽毛一直在鬆田陣平的心上刷來刷去。
他終於忍不住地按住了飛鳥正在寫字的手,語氣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問道:「你就不和我說點什麼嗎?應該不止『你回來了』『餓了就去吃泡麵』之類的毫無意義的話吧?」
飛鳥的動作就此被鬆田陣平給按停。
她沉默了一陣,準備把手從對方的掌心之下抽回來,但是這個動作被預判到了,手掌再一次被抓住。
良久,她才低低地出聲:「不是我吧……要說點什麼話的應該是鬆田先生才對吧?隻有那一句『我回來了』嗎?」
說著,飛鳥轉回了頭,看向鬆田陣平的眼神好像很傷心。
她的瞳孔微微搖曳,而眼底隨著這陣顫抖而波動的,是她壓抑了許久的委屈。
「明明就記得,又要裝出一副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炸彈的事怎麼解決的也不和我說,突然就跑到電話亭突然出現在我背後,你知不知那樣很嚇人啊?然後中午把我交給佐藤警官,說什麼不要讓她擔心……那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嗎?一個人甩手離開的樣子很帥是嗎?」
嬌柔的聲線顫抖著,又因為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以至於氣喘地帶進了幾分呼吸急促的氣音。
飛鳥越想越氣,也越想越委屈。
「一句關心我的話都沒有,居然還敢凶我為什麼不主動和你說點什麼……明明該主動說點什麼的人是鬆田先生你自己才對……」
抱怨的低語說到最後,又繞回了話題的開頭——是他應該主動說點什麼才對。
飛鳥用力把手從鬆田陣平的掌心下抽了回來。
她才要從軟墊上站起來,剛剛重獲自由的手掌就又被抓住了。隨之而來的,是順著手臂反方向的,將她用力往下一拉的力道。
「……?!」
一瞬失重的感覺讓飛鳥驚慌地吸氣低呼了一聲。
倒下瞬間的落空感和從樓頂墜落的感覺很像,她害怕得閉上了眼睛,但迎接她的自然不是砸落在冰冷地麵的重擊和疼痛。
寬大溫熱的月匈口和有力堅實的臂彎把她攏了個滿當,她直接落進了鬆田陣平的懷裡,被接住的瞬間,對方的手臂就如同環鎖般把她牢牢鎖住。
心中的驚慌很快被這片溫熱給撫平,可還是……
很不甘心。
「不要這樣抱著我……」
飛鳥掙紮了幾下,但對方強硬的力道簡直像是套在身上的桎梏,她根本就掙脫不開。
「不要這樣……快鬆手啊鬆田先生……」
柔柔弱弱的抵抗對於鬆田陣平而言就好像沒有一樣,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鬆手,就這麼保持著把女孩進摟在懷中的姿勢。
鬆田陣平突然想到了好多年前和萩原研二還在一起的時候,後者在那裡大談如何安慰女孩的經驗。
當年鬆田陣平覺得沒用所以沒怎麼聽,他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有需要用上的一天。雖然,他隻隱隱約約記得一些片段。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直接把人抱住就好了,但前提是對方也要對自己有好感哦,不然容易被當成變態,像小陣平這樣的就很適合這個辦法,畢竟小陣平有時候說話實在很難聽……
抱住之後呢?下一步要怎麼做來著?
回憶裡的畫麵也隻剩下了萩原研二豎著食指的侃談,嘴巴張合著在說些什麼,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剩下的話是什麼了。
下一步……
當時萩那家夥什麼什麼話來著?完全想不起來。
「快點放開我……這樣勒著很痛啊……」
飛鳥掙紮時亂揮的手掌也被扣住。
那比她寬大了一圈的、掌心帶著層薄繭的大手就這麼從手背開始比她的手掌全部包裹住,然後順著這個從後麵往前的擁抱,繼續收緊。
鬆田陣平垂下頭,貼在女孩的耳側,語調認真:「我不會鬆手。」
低沉的嗓音沒了玩笑的意味,呼出的氣流刺得飛鳥一怔。
「鬆田先生勒得太用力了啊很痛……」
女孩剛才還在使勁反抗的身體突然癱軟了下來,一直在抱怨喊停的聲音逐漸變成了低聲的抽泣。
「很痛啊……」
聲音漸弱,有些哽咽。
「從樓頂跳下去,很痛啊……那個時候為什麼不抱著我……就像在電梯井裡的時候那樣抱住我啊……」
哽咽之後,是開始顫抖的音調。
「我很害怕啊,我也不想再死一次……飛鳥又不是真的小鳥……摔下去痛得要死……每一次都痛得要死……鬆田先生你怎麼都不說點安慰我的話?明明就什麼都記得……我也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