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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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蕭散,江麵泛灩,秋雨淅然。

船艙內,阿朝靜靜地倚在窗邊,蔥指抬開一道縫隙,微涼的風攜著雨絲撲麵而來,少女柔軟的鬢發被吹拂到耳後,露出雪白細膩的前額。

阿朝正盯著水麵浮頭的魚群出神,倏地門板打開,一道急切的聲音傳進來。

「姑娘怎的開了窗,當心著涼!」

春娘放下托盤,將藥碗案幾上一擱,瞧見她連鞋襪都未穿就更是氣惱,「越往後越冷,姑娘身子本就吃不消,這症狀若是到了京城還不見好,病氣沖撞了貴人,大好的前程豈不成了煙雲!」

兩個月前,阿朝被江南鹽商豪擲十萬兩白銀買下,作為六十大壽的賀禮,獻給京中那位權勢滔天的梁王做侍妾。

算算時日,還有三五日便到京城了。

「春娘,我有些悶。」阿朝蒼白著臉頰,輕輕啟唇。

病中的嗓音格外細軟嬌糯,不見沙啞,反倒格外惹人憐惜。

揚州到京畿這一段水路,斷斷續續行了月餘,竟是從夏末走到了秋初。

江上寒涼,加上水土不服,阿朝一直病懨懨的不見好轉。

見她乖乖挪過來喝藥,春娘這才鬆口氣,語氣卻仍舊嚴厲:「芊眠你記著,你這具身子關乎瓊園和蘇老板的富貴,可不是你自己能夠任意糟踐的。」

「玉芊眠」是阿朝在瓊園的名字。

瓊園是揚州城最大的瘦馬教養之所,姑娘們都隨掌櫃玉姑姓玉,而阿朝的身份,便是大晏男子口中津津樂道的揚州瘦馬。

十幾貫錢買來的貧苦女孩,在瓊園習得琴棋書畫、百般淫巧,待出落得亭亭玉立、嫵媚勾人之時,便可以上千倍的高價賣給那些鹽商巨賈或達官貴族做侍妾。

能入瓊園的姑娘,無不是天生麗質,而阿朝的容貌又是瓊園這些年來最為出挑的那個。

眼前這張臉,春娘瞧了這麼多年,竟半點不曾煩膩,每每瞥一眼,都隻覺得驚艷異常。

少女捧起藥碗,至唇邊輕輕吹了吹,藥湯升起的水霧下,精致的麵龐愈發顯出一種氤氳朦朧的美。

眉若遠山,雙瞳清澈,瓊鼻秀挺,紅唇欲滴。

瓷白嬌嫩的小臉僅僅巴掌大,那一截纖細雪頸下橫懸兩道瑩白-精致的鎖骨,天水青的紗裙包裹住酥融飽滿的月匈-脯,薄紗下月匈口一枚艷色逼人的月牙胎記隱約可見,盈盈不足一握的柳月要當真是天然的春色,足以令天下男子為之神魂顛倒,甘入華胥一夢。

她生得太美,不像是活生生的人物,倒像是一件巧奪天工的作品,輪廓、色澤、尺量,完美得挑不出半點差錯。

隻是,老天爺到底不會偏心太過。

旁的姑娘不是琴藝精湛便是舞姿傾城,再不濟,書畫、棋藝、女紅,哪怕是廚藝,也總要精通一樣。

相比之下,阿朝在這些方麵總是不盡如人意。

春娘還記得她剛入瓊園的時候,還是個胖乎乎、粉嫩嫩的小團子,唯有五官看得出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一口綿淨幼嫩的嗓音更是將人心都軟化了。

開始那兩年,芊眠總是哭著鬧著找爹娘、找哥哥,又因學藝不精挨了不少打,有一回打得狠了,夜裡高燒不退,足足病了數月。

沒曾想這一病,小小的姑娘竟一夕之間脫胎換骨,麵上的嬰兒肥褪去,身姿也愈漸纖穠合度,從漂亮的年畫娃娃出落成工筆畫中的仕女,忽然便教人移不開眼了。

可也是這場病,讓她忘記從前,再也不吵著要找家裡人了,就連性子也越發溫軟乖順。

瓊園的姑姑們哪裡舍得再打,唯恐傷了這具千嬌百媚的美人皮骨,技藝上的遲鈍也慢慢釀成她獨有的嬌憨。

這兩年,整個揚州城都知道瓊園掌櫃玉姑手中藏著朵傾國傾城的嬌花,雖未至及笄之齡,可從應天府的高官到江南貢院的才子,再到富甲天下的商賈,無一不想得見佳人容顏。

玉姑挑人的眼光從不出錯,芊眠分明長了張媚色惑人的臉,一雙剪水雙瞳卻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嫵媚和嬌憨在她身上難得達到一種驚人的融洽。

她不需要什麼奇技淫巧,單憑這張臉,便能輕易激起男人所有的野心和愛欲。

嬌養這麼多年的美人,豈能便宜這些員外鄉紳?

玉姑輕易不肯放人,直到蘇老板開出十萬白銀的高價,欲將阿朝獻與那地位顯赫的梁王,這才鬆了口。

這些年,江南鹽商為穩固生意和地位,年年都向朝廷捐獻銀錢千萬,漕運碼頭那一關,少不得處處疏通,層層打點。

阿朝便是蘇老板拿來孝敬梁王的心意。

梁王總督天下漕運,非但富貴榮寵,還有從龍之功,是京中唯一未曾就藩的親王,連皇帝也要敬讓三分。

自家的姑娘不僅賣出天價,還能有此般際遇,玉姑自然十分滿意。

早年玉姑也找大師算過,她是頂頂貴重的命格,將來是有大造化的,怕是就應驗在了這裡。

未免她行差踏錯,沖撞了貴人,玉姑還特意撥了得力的嬤嬤春娘耳提麵命,並崖香、銀簾這兩個自幼照看她的丫鬟隨行,足見重視。

阿朝細眉微蹙,捧著湯碗一直喝到見底。

春娘見她麵上仍沒什麼血色,不由得又皺起眉頭,「再有幾日便到京城了,你好生養著,別再出岔子,京中不比揚州,倘若惹得梁王不高興,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阿朝輕輕應了聲,提著裙擺在床邊坐下,春娘轉身去收拾湯盅,阿朝在身後喊住了她。

「春娘,你說……給梁王做妾,真有那麼好嗎?」

「當然好,」春娘回頭,「那可是皇帝的叔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阿朝臉色發白,抿了抿唇,小聲道:「可我聽聞,他妻妾眾多,孫子都與我一般大了……」

長到十四歲這一年,阿朝都沒有出過瓊園,揚州距離盛京千裡之遙,梁王的消息也隻能從旁人口中聽得一耳,但大抵繞不開這些描述。

阿朝知道,她自幼在瓊園長大,玉姑撫養她長大,是她的恩人,她合該什麼都聽玉姑的。

可那梁王……便是她此生的歸宿麼?

春娘生怕她動什麼歪腦筋,聲音一低:「瓊園出去的姑娘,能伺候梁王那樣的人,已是天大的造化。別說梁王,就說揚州城這些地頭蛇,腦滿肥腸、妻妾成群的也不在少數,玉姑可舍不得讓你嫁給那樣的人。」

舍不得?阿朝自苦地一笑。

春娘看出她的心思,語氣盡量柔和下來:「芊眠,別想這麼多,說到底,咱們生來就是伺候人的命,來日做了梁王的寵妾,這輩子富貴榮華享用不盡……」

外麵倏忽傳來人聲,由遠及近,想來是蘇老板與人在船艙談事。

阿朝彎了彎嘴角,朝她笑了笑:「春娘,我懂的。」

少女瞳孔剔透,猶如山泉裡洗淨的琥珀,聲色又是天生的柔軟撩人,一開口,仿佛江南春色近在眼前。

春娘這才恢復了笑意,「咱們幾個千裡迢迢進京,可還指望著沾你的光,過上好日子呢。」她想到什麼,笑容透出幾分陰冷的味道,「你向來乖順,也知玉姑喜歡聽話的姑娘,若惹惱了她,想想流鶯和雲棠的下場。」

話音落下,阿朝麵上的笑容一僵,連著臉色也跟著蒼白幾分。

春娘說罷一笑,微涼的手掌覆上阿朝的手背拍了拍,「好賴你自己掂量。」說罷端著托盤出了艙門。

阿朝慢慢閉上眼睛,指尖一寸寸陷進錦褥裡。

她還記得,比她大兩歲的雲棠,因不願嫁給年老體衰的杜員外沖喜,家中剛上學堂的幼弟被蘭姑手底的人斬去三根手指;

而父母雙亡、流落風塵的流鶯,因在出嫁途中逃跑,被抓回來一頓毒打,扔到最下等的窯子任人糟踐。

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地方。

即便是看似對她萬般疼愛的玉姑,也會毫不留情地將她獻給年老又殘暴的梁王。

她好像……根本無法反抗。

藥湯有安眠的效用,阿朝喝完不多時,困意慢慢地湧上眉眼。

小眠了一會,破碎的夢境又在此時紛至遝來。

縱橫交錯的十字河,青瓦白牆的房屋。

爹爹是個郎中,在前院經營一方醫館,淡淡的藥香傳遍整座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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