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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柔枝道:「殿下功勛蓋世,自是臨危受命,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隻是,內有奸佞未除,外有強敵窺伺,陛下又龍體抱恙,如何商議這改易儲君之事?」

「殿下千裡迢迢趕回,不如與軍中將士宴飲一番,待時局清明,再商議此事也不遲……」

他「唔」了一聲,似乎思考了片刻,笑道,「倒是兒臣疏忽了。兒臣心憂父皇龍體,著急趕來探望,忘了將士們長途跋涉,需要好生犒勞一番。隻是,玉璽便罷了,」他起身,衣袍摩擦間發出簌簌的聲響,「虎符在何處?」

虎符自古以來便可號令朝廷兵馬,分為兩半。

一半在兵部尚書董暉手中,既然開城獻降,自然而然,便落在了褚妄的手中。

剩下的那一半,自然在陛下的手中。

如果被臨淄王拿到了這另一半,那麼大越江山,便徹底在他掌握之中了。

而她與陛下,也會淪為他爪牙之下的獵物,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

褚妄也不著急,在那緩緩踱起步子,他月要間懸掛的寶劍微微晃盪,烏靴踩在相思方紋地板上有規律地咯吱作響,聽得人心驚肉跳。

原本按照大越宮規,不得劍履覲見天子,可他將所有的規矩都踩在腳下,還讓人覺得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陛下忽然開口:「皇後,你且退下,朕有話,要與老九說。」

卿柔枝卻是有些猶豫,一抬眼,看著陛下道:「臣妾心憂陛下龍體,還請陛下容許臣妾在這簾子後,守著陛下。」

褚妄性情陰戾難測,難保不會對陛下動手,萬一龍馭賓天後,給她一刀……

她不放心令二人獨處。

陛下點了點頭,見女子緩步離開,退到紗簾之後,這才看著褚妄開口:

「朕給你虎符,你接得住?」

褚妄微笑:「父皇不信兒臣?」

陛下實話實說:「你殺心太重,並不適合這個位置。朕不看好你。」

褚妄輕描淡寫:「可您別無選擇。」

「你,」陛下眼底浮起濃濃的陰霾,月匈口一陣氣血翻湧,「你將他們都殺了?」

褚妄未答,但那雙鳳眸裡閃過的嗜血昭示了一切。

陛下陷入沉默。

褚妄微笑道:

「父皇且寬心,七皇兄的屍身,兒臣早已好生安葬。至於太子,兒臣也會盡快送下去陪您。不會讓你們父子分離太久的。」

他語氣平淡,好像說的是今年雪下的太大他很不喜歡。

陛下被他一激,捂住嘴唇悶咳起來,指縫溢出鮮紅。

「孽種!」

這一聲喝,夾雜了龐然的怒火。

卿柔枝不由自主地透過簾子望去,隻見那人長身玉立,手持黑色佛珠,俊容含笑,冷淡克製到了極點。

他淡淡道:「是,父皇是完美的君王,絕不允許有一絲汙點。所以我的出生,一向被父皇視為恥辱。」

「你既然知道,還敢來見朕。」

褚妄勾唇,「父皇啊父皇,您一句話用兒臣,一句話殺兒臣,不因為別的,隻因您是帝王。可今後,該輪到兒臣來寫史書了。」

「你這是謀逆!」

「我的存在,就是謀逆。」

說這句話時,他黑白分明的鳳眸,直勾勾地看著父親,「三年前父皇想殺我,應該親自拿著刀來。而不是派出您的金絲雀。」

陛下臉色難看:「放肆,她是你母後。」

褚妄一哂,「兒臣若是想放肆,她就不會好端端地回來。」

此時,男人臉上虛假的笑意徹底消散。

他冷冷道:

「我與太子,本就是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兩者隻能存其一。父皇作為下棋的人,不知被棋子反噬的滋味,如何啊?」

褚隱的臉色時青時白,他每一句話都戳在了一個皇帝的痛處。為帝君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曾經肆意擺弄的棋子吞噬,淪為砧板上的魚肉。

褚妄神情慵懶地整整袖口,目光忽然穿過珠簾落在卿柔枝的身上,滿臉意味深長:

「母後,本王之前的建議,您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什麼建議?

自然是,毒殺陛下。卿柔枝臉上一瞬間,血色全無。

陛下忽然道:「朕有一些體己話,要與你母後說。臨淄王,可否請你暫避。」

……

「皇後。」卿柔枝要跪,卻被他手臂輕輕一托,「虛禮就不必了,」

他儒雅的麵龐含著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臥榻旁的位置,「來,坐到朕身邊來。」

卿柔枝依言靠近。

忽聽他道,「這宮中的白梅,朕怕是等不到它們開放了。」

他語氣裡有著深藏的遺憾。

卿柔枝適時地紅了眼眶,看得褚隱微嘆,指腹溫柔蹭去她眼角的淚,當今陛下有兩任妻子。

第一任是他結發之妻,他敬其賢,服其才,量其苦。

第二任小他頗多年歲,是他發妻的親妹妹,他愛其美,憐其少,惜其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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