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1 / 2)
卿柔枝低低的嗬斥聲中,壓著強烈的羞惱:
「殿下一朝得勢,竟是連人倫綱常、君子之儀都罔顧了麼?」
肩膀驀地被一片冰冷的金屬壓住。
鋒利冰冷的寒鐵,距離她的頸項,僅僅隻有一指之距。
隨時,都會割開她的喉嚨。
卿柔枝渾身血液如被凍住。
她垂下眸,隻見那薄薄的劍鋒之上,有水汽在漸漸凝聚,凝成一顆珍珠大小的,晶瑩剔透的露水。
像是一滴汗,緩而又緩地滑過光滑堅硬的劍身,又嘀嗒,墜進水池之中。
她的心,提到喉嚨口。
竟然連這樣,都無法讓他卻步嗎?
此人的心腸,該冷硬到何種程度?
「卿柔枝,」他聲若呢喃,似情人低語,字裡字外,卻冷酷至極:
「你當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烏黑的發絲纏繞脖頸,貼住鎖骨,像是魅惑人心的海妖。她白膩的指尖輕抬,在一種類似賭徒的心態中,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捏住了劍鋒。
她閉著眼,踩著他的底線,將劍身,緩而又緩推離致命之處。
「這世上,無殿下不敢殺之人,柔枝一介女流,又算得了什麼呢?」
自從做了皇後,她便極少用這樣的聲線說話,嬌媚的嗓音帶著怯意,極易激發男人骨子裡的淩虐欲。
他一頓。
她抓住時機,猛地一頭紮進水中,又猝不及防地,破水而出。
水珠四濺中,她緩緩睜開濡濕的眼睫,果然看到一抹修長的背影。
他在她出浴的瞬間便轉過身去,「母後這是要鐵了心與我作對?」
男人握劍的手在用力,青筋根根分明凸起,彰顯著年輕男人的血氣方剛,聲音含著蓬勃的怒火,無端一絲喑啞。
此時,一直躲在水下的盛輕瀾緩緩冒出一個腦袋,肺部因缺氧差點爆炸,吸氣吸到一半,又差點嗆住。
她死死捂住嘴,目眥欲裂。
她看見了什麼?繼後身上,幾乎不著絲縷,肩頸雪白,脖子掛著一條極細的紅色絲線,在背後係成垂落的結。
而她前方,一個黑發黑袍的男子背對而立,身量高挑頎長。
盛輕瀾一下子就認出,是那個,如同修羅惡鬼一般可怖的,臨淄王!
東宮屬臣,凡不歸順,與他作對者,全都死在他的劍下。
左庶子、司議郎、書令史、太子少保,無一幸免!
是貼身婢女用命,攔住了那些可怕的金鱗衛,才給她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她慌不擇路,隻能逃進柔枝姐姐所在的坤寧宮……
眼前這副極具沖擊的畫麵,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瞳孔放大,濕透的身體微顫。
她自幼寄人籬下,性格軟弱,被人欺負了也隻敢往心裡咽。
從生下來到現在,從未有一個人,會這般不顧一切地保護自己……連女人視之若命的貞節、名聲都可以不要。
***
「好了,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輕柔的嗓音喚回了盛輕瀾的思緒。
盛輕瀾淚眼婆娑,一屈膝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柔枝姐姐……」
「都是我的錯,若非我生事跑來,姐姐今日也不會蒙此大辱,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死在那金鱗衛的手中,也不會連累姐姐!」
想到貼身侍女的死,盛輕瀾失去血色的唇瓣不住地顫抖著。
一隻纖美的手撫上她肩,卿柔枝攙起盛輕瀾,不著寸縷的身上香氣繚繞,「我都作了那樣大的犧牲,才救你下來,往後莫再有輕生的想法,否則,便是對我不起。」
盛輕瀾怔怔看她,半晌,點了點頭。
卿柔枝豎起食指,「噓」了一聲,「你先在這裡待著,我出去看看情況。」
那人心眼多如馬蜂窩,難保不會殺一個回馬槍。
草草披上一件衣物走出,褚妄果真未走,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聽見動靜,他亦是朝她望來,眸色微凝。
女子濕發披散,一襲輕紗裹著玲瓏的身段,露出白嫩的頸項和纖長的四肢。她一路走過的地麵,留下淋漓水意,「殿下。」
目光掠過那雙裸足,他微哂,「娘娘答應給本王的東西呢?」
她一怔,驀地想起,蘭因的信。
卿柔枝快步去翻找出來遞給了他。
褚妄展開看了一眼,忽而輕笑,抖開那張信紙懟到她麵前:
「娘娘不解釋解釋?」
隻見那信上,除了寥寥幾個無關緊要的字和蘭因的落款之外,再無別的。
「怎會如此?」
卿柔枝睜大雙眸,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忙道:「我沒有欺騙殿下,這確實是先生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交給殿下的。」
他目光落在她身,又不自然地移開道:
「您還是先將衣物穿好。」
卿柔枝這才發覺出來的匆忙,衣衫輕薄被水打濕,緊貼著身體,頓時羞窘,忙去取下外袍,慌亂又細致地穿好。
「娘娘未免,有些過於貪心了,」
褚妄背對著她,慢條斯理折好信紙,黑眸之中有著勘破一切的淡然,「想保她的命,便把答應本王的事做了吧。」
他揚手,從掌心裡掉出一個瓷瓶,骨碌碌滾動到她腳邊,意味深長道,「太子妃的命,和後位,娘娘選一個。」
她站在那裡沒動。
他笑,「既然選擇做本王的傀儡,就乖乖聽話,本王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一個沒用的廢物。」
他大步走來,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臉。
手指掐住臉頰上的軟肉,隱隱用力,飽滿紅潤的肌膚陷了下去,凸顯出他指尖的形狀,「再敢耍花樣,」
他的手,緩緩滑落到她纖細的脖頸上,這姿勢她並不陌生,一瞬就連呼吸都滯住。
可他放在上麵的手指,卻沒有收緊。
隻在她頸上,一下一下緩慢、輕柔地撫弄著。
卿柔枝身子微顫,眼尾生理性地激紅,這副模樣不知挑動他哪根神經,驀地將她拽到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