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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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轉變都猝不及防朝著路成林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他被那隻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拖了出去,仍舊是那個人最常見的不緊不慢的速度,可如置冰窟的路成林卻感知到了微妙的差別——

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不安分的戰栗,好像在竭盡全力壓製著什麼。

這個發現讓路成林汗毛直立,他無端感覺到自己好像……打開了某種潘多拉魔盒。

「嘖。」略顯煩躁的語氣,還有鞋底不耐煩敲擊地麵發出的聲響。

哪怕是不斷散發出寒意的眼鏡也無法阻止路成林心跳加速,似乎紀維昀的鞋底踩的不是地麵,而是他隨時會爆炸的心髒。

冰冷古怪的聲音開始自言自語:「我真的在很努力控製我自己了,可為什麼你們不能好好控製住你們自己呢?」

路成林第一次發現人類的手勁可以這麼大,修長有力的手指好像要陷進他的肉裡,掐斷他的骨頭。

他被那隻手提了起來,漲紅了臉和那個人平視。

這一剎那,路成林看到那深藍的瞳仁裡閃爍著詭譎多變的暴虐,哪怕那張英俊的麵容在此刻依然是冰冷的鎮定,這種眼神和麵部割裂的反差卻讓路成林感受到了更深的恐怖。

「連自控能力都沒有的廢物有必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嗎?」

路成林完全無法喘過氣來,他的每一根腦內神經都在為這個人的言語顫抖,如果不是戴著這幅眼鏡,他現在恐怕已經涕泗橫流跪地求饒……

等等,眼鏡?

在冰冷的眼鏡視野下,路成林突然發現紀維昀並沒有看他,而是在端詳著他臉上這副眼鏡。

——「我再也不敢打您眼鏡的注意了,我這就取下來。」

路成林很想這麼求饒。

但在路成林開口前,他從那雙藍眸裡看到濃密睫羽也遮不住的厭惡,明明他們現在是平視的角度,他卻覺得自己變成了下水道裡惡臭的老鼠。

「髒了。」

抓住路成林的手驟然鬆開,路成林猶如一攤爛泥倒在了紀維昀腳邊,鼻梁上的眼鏡差點都要摔下來。

然而紀維昀並無半分在意那副眼鏡。

啪嗒。

這是手套扔下來的聲響。

路成林驚恐地抬起頭,看到那個可怕的男人丟棄了碰過他的手套,像丟棄被他碰過的眼鏡一般。

接著,那雙乾淨蒼白的手舉起,敲擊起了太陽穴的位置,如果他現在還戴著眼鏡的話,應該是他最慣常的敲擊鏡框的手勢。

可是現在紀維昀並沒有戴眼鏡。

指尖一下又一下敲打著太陽穴,力道一次比一次重,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臉上籠罩的鎮定神情像破碎的麵具般節節剝離,露出了焦躁、倨傲、譏嘲等等負麵情緒的底色。

砰,砰,砰。

紀維昀周圍的岩壁上無端出現了一個個小裂痕,碎石塊掉落,有某種尖銳的東西即將冒出來。

手背上青筋暴起,強行停止了敲打太陽穴的舉動,可這個行為對他來說似乎無比艱難,另外一隻手從懷中取出了漆黑的羊皮書,在濃鬱的黑暗中,紀維昀垂著眼,翻閱著那本書籍。

如果此刻是在陽光之下,紀維昀那長到令人驚嘆的睫羽肯定會在下眼瞼投下雲翳一樣的陰影。

不過鏡片視野裡的路成林卻覺得不需要光明出現,就已經有讓他恐懼的黑暗傾瀉而出。

他會死的……

不,他接下來會比死還要慘!

眼鏡散發出來的寒意和強烈的求生欲讓路成林大腦飛速運轉,他毫不猶豫使用了盜賊專屬技能潛行,手腳發軟的身軀融於黑暗中,路成林悄無聲息開始了逃離。

不知道是不是他這次的潛行超常發揮,直到路成林快要離開魔王巢穴時,身後都沒有傳來什麼動靜,路成林完全不敢回頭張望,也就沒看到,一根根荊棘突然從破裂的岩壁中鑽出!

它們扭曲著、失控般無序生長。

藍眸死死盯著攤開的羊皮書頁,好像在強行轉移注意力,但眼球卻不斷亂轉,無法將視線停留在文字上,於是紀維昀重新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敲擊著他的太陽穴。

那岌岌可危的冷靜神情快要盪然無存,憤怒、不屑、煩躁甚至是愉悅的情緒同時湧現,他的唇角翹起,一字一頓地朗誦起了荊棘神教的傳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可怕的魔鬼在殘害蒼生,人人都在恐懼,唯有還是凡人的荊棘神站出來求魔鬼停手。」

路成林沖進了蛛網密布的隧道,他靈活地閃避一道道蛛網,沒有察覺到腳下悄然鑽出的荊棘,尖刺紮破了鞋底,刺進肉裡。

可這不是讓路成林慌張的,他驚恐的是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魔鬼很不屑,於是揮手讓一條漫長的道路布滿荊棘。」

路成林猛然轉過頭,身後空無一物,他四處張望,一時不察摔進了滿地的荊棘中,像螞蟻撕咬皮肉鑽進骨髓的痛苦遠遠比不上那道聲音帶給路成林的痛苦。

扭頭時眼鏡上的細鏈子拍打在路成林臉上,源源不斷的寒意讓路成林思緒飛快運轉,他突然記起來,不久前紀維昀曾經給那個漂亮怪物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隻不過那時紀維昀朗讀神教故事時,是標準的神父傳教的溫和語氣,而不像現在這樣……

簡直就是魔鬼的低語!

「荊棘肆意生長,刺傷眾生軀體。」

一條荊棘忽然刺穿了路成林的身軀,伴隨著路成林高昂的尖叫,帶著猩紅的色澤朝上生長。

「哪怕怪物也不例外。」

高高在上的倨傲聲調宣判了恐懼洞穴裡一眾怪物的命運,滿地低矮的荊棘眨眼間拔地而起,將散落在各個地方的恐懼怪物桎梏在原地,濃密尖銳的荊棘纏綿交織在一起,渲染出邪惡詭異的氣氛。

無數恐懼怪物試圖反抗,可當真正麵對那可怕的氣息時,不斷嘶吼的恐懼怪物卻越來越怯懦,暴露了它們最不堪的本質——

恐懼。

一道道恐懼蛛絲迸發而出,攔截下來瘋狂生長的荊棘,恐懼魔王幽綠的蛛瞳裡竟然重新燃起了一簇紅光,它驚疑不定道:「這、這怎麼可能?!」

正在給叔叔進行最後治療的唐慕茫然道:「怎麼了?」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不……我必須要阻止,否則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摧毀的!」恐懼魔王說完就沖了出去。

「誒?叔叔!」唐慕隻聽到在叔叔沖出去後,外麵的動靜更大了,地動山搖一般,屬於恐懼怪物的嘶吼聲連綿不絕,綠色的恐懼霧氣一下子就彌漫擴散到了唐慕這邊的空間。

濃鬱的恐懼會遮住雙眼,讓迷失在恐懼中的存在越發沉淪。

但迷失者顯然不包括唐慕。

那雙粉眸仍舊是明亮澄澈的,他從懷中取出了閃閃發光的粉紅晶石,唐慕捧著晶石朝外走去,外麵的變化讓他情不自禁張大了嘴。

在濃霧之中,唐慕看到了若隱若現的扭曲荊棘不斷向上生長,又被一道道蛛網覆蓋攔截,這是兩股對抗的力量,一方來自強大的恐懼魔王,另外一方卻不知道來自何方。

從未見過的荊棘讓唐慕好奇地湊近觀察,他學著恐懼魔王的做法,變出堅韌的蛛絲拉扯開攔路的荊棘。

一根根荊棘被蛛絲扯開,艱難讓出了一條狹窄的道路,唐慕踮起腳尖,努力避開地麵的刺。

「這是漫長的道路,一路上都是受苦的眾生,還是凡人的祂開始走這條路,荊棘刺傷了祂的身軀,留下滿地血痕。」

哪怕唐慕有一身恐懼蛛絲織成的衣服作保護,初雪般的肌膚雖未流血,也被荊棘留下一點淺淡薄紅,唐慕像敏捷的精靈穿梭在黑暗森林中,柔軟的發絲像流水一樣滑過銳利的荊棘。

忽然間,前方傳來了有些耳熟的人類聲音。

唐慕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他鼓起嘴,吹開綠色霧氣,看到了一道蜷縮在荊棘裡的身影。

那是狼狽不堪的路成林,荊棘束縛住了他的四肢,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喉頭偶爾溢出痛苦的低吟,可即使是這樣,這個人類身上並沒有傳出任何情緒波動。

唐慕有些奇怪,他記得路成林一驚一乍,很容易就會掉落出稀薄的情緒值,這次是情緒值徹底被榨乾了嗎?

「你還好嗎?」

柔軟動聽的聲音傳到了路成林的耳畔,路成林其實已經有些聽不清了,甚至渙散的意識有些無法理解外界傳來的信息,但那種奇妙的音色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暖意。

唐慕半蹲下來,取出了一朵小粉花和一小塊粉紅晶石,對路成林輕聲道:「張嘴。」

路成林像躺在雪地裡快要凍死的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冷過了,他從未和其他人說起自己過去的事情,流浪在外、偷竊為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過去。

那是一段糟糕的、他不願再想起的歲月。

可他似乎重新回到了過去,因為盜竊失敗,被憤怒的大人抓起來用鞭子抽了一頓,單薄的衣物被抽破了,他蜷縮在冬天積雪的街道上,每一處傷口都在刺痛。

他可能要死在這個冬日了,沒有人會在意他這個小偷,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活著有什麼意義,他從骨子裡就已經爛透了,骨髓裝著下水溝的陰暗物。

可是真的好冷啊。

鮮血順著眼窩滴在睫毛上,暈在眼球上,朦朦朧朧的紅像一團溫暖的火,有什麼食物送進了他的嘴裡,他吃力地張嘴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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