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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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言可以感覺得到,在他敲出了那個怪物之後,這座偏遠山村裡的氣氛忽然之間就改變了。

雖然還是在被龍沼的村民們圍觀,可是凝聚在他身上的眼神卻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似乎是變得更加友好更加熱切,但是……

江初言的直覺還是覺得以後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此時此刻的他卻也無暇去估計心底升騰而起的戒備究竟從何而來。因為從行為上來說,村民們在江初言得到所謂的「龍神賜福」之後立刻就變得熱情了許多——甚至可以說熱情到叫江初言有些招架不住。

在一陣歡呼之中,江初言眼睜睜地看到幾名村民在村巫的呼喚下沖進了紅圈,他們小心翼翼地將原本墊在白化大鯢身體下方的紅布扯了起來。

吸收了大鯢的鮮血,紅布被扯起來的時候,一角還在滴滴噠噠滲著血。

可是村民們顯然不會在意這個小細節,身材健壯的男人們臉上擠滿了笑容,他們小心翼翼地扯著紅布的一角,然後朝著江初言的方向走了過來,他們朝著懵懂的外來者舉起了手中的紅布。

就算是聽不懂這裡的土語,江初言也能猜出他們想要做什麼。他們正準備把那塊還在淌血的布蓋在他身上。一陣惡寒襲來。江初言臉色一白,下意識就要往後躲開。

「*am;am;……%」

「¥#@%!」

……

見江初言在躲,村民們睜大了眼睛,他們直勾勾地盯住了他,發出了一連串急切含糊的話語。

「對不起,我,我不要那個……」

江初言語無倫次地說著,朝著他們擺起了手。

但村民們還是不管不顧地朝著他走了過來,紅布上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江初言胃部一陣絞緊。

一雙手按在了他顫抖不已的肩頭。

「別躲,這可是難得的祝福。」

賀淵控製住了江初言,男生低著頭,在江初言耳邊柔和地說道。

「可是——」

江初言想要反駁,轉頭時候卻對上了賀淵的臉。

男生那雙淺色的眼睛在煙霧中灼灼地閃著光。

「他們沒有什麼壞心思,他們也不會傷害你。這隻是祝福。」

賀淵說道。

江初言嘴唇微微翕合,呼吸急促。

但他沒有反駁賀淵。

是啊,在少數民族中,類似這樣的習俗有很多,有的少數民族甚至會將挖出剛剛宰殺的牲畜那還冒著熱氣的心髒獻給貴客。

這隻是一種非常傳統的習俗……

「你是受到了龍神恩寵的人,他們隻是想要對你表示感謝。」

伴隨著賀淵的低語,又是一陣濃煙滾滾襲來。

江初言並不知道自己的泛著惶恐之色的眼神正在漸漸變得迷離而恍惚。

也許自己表現得這麼抵觸,確實有些不合時宜。

心靈深處似乎有個陌生的聲音在勸說著自己。

江初言最終被說服了,他僵硬地站在了原地,不再躲避。

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躲避的餘地。

此時廣場上的村民們已經開始載歌載舞,周圍一片嘈雜,就連空氣中都染上了濃鬱的歡樂氣氛。江初言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落入了狂歡的遊行之中。

然後,他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強行卷入周圍人群亢奮的情緒洪流之中,至此身不由己,隻能隨波逐流。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塊濕漉漉的,泛著微微血腥氣的紅布已經搭在了他的頭上。

江初言的視野瞬間一片血紅。

他的呼吸一滯,熟悉恐慌襲來,但很快賀淵就拉住了他的手。

「我就在你旁邊,別怕。」

聽到了賀淵的聲音,青年的心跳倏然快了一拍。

他的手被完全包裹在賀淵冰涼的掌心,連指尖都沒法顫動。

周圍的聲音變得更加嘈雜且喧囂,紅布之下,村民們的嘰嘰咕咕的聲音就像是從水下傳出來的。而江初言就像是被水鬼拖入深潭的落水者,四麵八方都是那粘稠,含糊,連綿不絕的音潮。

而他無處可逃。

臉色慘白的青年垂下眼簾,他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紅布下緣,那些人正手拉著手,一邊唱著歌,一邊扭動著身體,每個人都像在舞蹈。龍沼的傳統服飾上到處都是繁復卷曲的花紋,人們舞蹈時候那些花紋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在不停抽搐和蠕動。江初言隻看了一小會兒就覺得頭暈眼花,幾欲作嘔。

江初言默默祈禱這古怪的「祝福」能夠早點過去。

「哇嗚嗚嗚……」

然後,江初言聽到了一陣細若遊絲的嚎哭聲。

那是嬰兒的嚎哭聲。

寒意如同蛇一般蜿蜒爬過他的背脊,他在跌跌撞撞中,不安地掀開了紅布的一角,正好看見頭戴麵具的村巫與布達措措一起,提溜著早已綿軟下去的白化大鯢屍體,將其塞進了紅圈之中那座靈塔的底部。

然後他們點燃了那座塔。

火焰瞬間騰起,將高大精美的靈塔吞沒殆盡。

隔著扭曲的氣流與紅色的火舌,那條死去的大鯢,卻在靈塔的內部緩慢地卷曲起來。

……

看到這一幕,江初言呼吸又是一滯。但他很快又反應了過來:魚在受熱時確實會因為肌肉受熱而抽緊。

這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場景。

這非常正常。

他一直努力地說服自己不要多想,然而恍惚中他又聽見了那種奇怪的哭喊聲。

「哇哇……」

「哇……哇哇……」

嬰兒在尖叫。

在嚎哭。

但等他再仔細聆聽時,唯一能聽到的隻有周遭人的歡聲笑語,以及火焰在濕潤的樹枝枝條上不斷跳躍發出來的劈啪聲。

靈塔燃燒起來之後,氣氛達到了**。

不知不覺中,江初言已經在村民們的簇擁下,被送入了廣場另一端,那座類似於祠堂的古老建築之中。

高大的木質建築內裡非常寬敞,不過就是因為太寬敞了,所以采光嚴重不足。

從高高房簷下垂下來的電燈泡即便在白天也亮著,但昏黃的燈光根本沒辦法照亮祠堂內部那泛著潮意的陰影。

進了祠堂之後,江初言忍無可忍地扯下了頭上的紅布,再抬頭,就看見祠堂正中,擺放著一張長長的黑色木桌。

在木桌的最盡頭,是兩張並排擺放的高椅。高椅背後,則是一座高大的神龕,不過江初言此時卻完全看不到神龕內部所供奉的神像,因為雕飾精美的神龕外圍,早就被一層厚重的黑布嚴密的籠罩了起來。

不過,那神龕確實造得太過於高大,就算是黑布也未能完全籠罩完全。

透過黑布底部的縫隙,隱約還是能看見裡頭塑像的影子。

一條粗大的龍尾,表麵覆蓋著細密的鱗片。黯淡的光線下,鱗片表麵斑駁的鎏金隨著人的移動而閃爍著細碎的鱗光。

不愧是信仰龍神的地方。

江初言在心裡想道。

哪怕隻露出了一點點,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座雕像雕刻得非常精美。

就像是真的有一條古老,腐朽的龍屍正潛藏在黑布之下,睜著空洞的眼瞳凝望著下方狂熱的信眾。

江初言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

一進到這裡,他的注意力就不受控製地完全落在了神龕上。那種感覺並不好,可他就是沒辦法移開眼睛。

「他們為什麼要把神像罩起來?」

他仰著頭,凝望著神龕,語氣恍惚地問道。

跟江初言比起來,賀淵看上去並不是很在乎祠堂裡古怪的陳設。

聽到問話,他聳了聳肩:「不知道,我之前來的時候,這裡的門一直是關著的。」

話音落下,賀淵又轉過了頭看了看門外的村民。

「不過我之前來這裡時,總覺得他們好像還蠻畏懼這鬼地方的。」

就像是賀淵說的,將江初言送到祠堂內之後,所有的村民又像是潮水一般飛快地退到了門外。

江初言一行五個人,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孤零零留在了祠堂內。

「這是乾什麼啊……他媽的這不是他們自己的龍神嗎?這群人怎麼跟見到了鬼似的?」

徐遠舟抓了抓頭發,有點慌張地四下張望了一般,嘴裡嘟囔個不停。

「咳,別說了,遠舟哥你都說得我害怕了。」

白珂聲音放軟,故意又往徐遠舟的身側靠了靠。

做這些時候他有心往江初言的方向望過去,隨即就泄氣地發現,後者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江初言還在抬頭看著那團黑布之下的塑像,也許是因為身上還披著那塊血色的紅布,幽暗的祠堂之內,清瘦的青年臉頰白得仿佛透明,眼底隱約透著一抹淡淡的青。

沒過多久,布達措措搓著手急急忙忙地趕到了,賀淵過去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轉過身來,替江初言解答了之前的疑惑。

「差不多搞明白了,村民們不是故意晾著我們……他們不敢進來是為怕驚擾到龍神,引發龍神報復。」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難怪之前我來這麼多次他們都不敢開門,今天還虧了初言呢。如果不是江初言受到了祝福,是被龍神眷顧的貴客,他們可不敢冒這麼大的風險,把我們放進來。」

「哈?那這龍神的心眼還挺小。」

白珂聽到這裡,撇了撇嘴角,酸溜溜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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