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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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中泛起的乾渴感簡直像是漲潮一般洶湧,手也因為極度緊張而一直在發抖。

不用看顧何止也知道,現在自己臉色一定很差。

猝不及防嗅到的酒精氣息,瞬間勾起了被他強行壓抑在心靈最深處的鮮明記憶。

最後一次跟闕白見麵時候,顧何止已經喝得半醉了。

其實仔細想想,顧何止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可能已經有了酗酒的傾向。

雖然在認識闕白之前,顧何止一直都是一個嚴格的自律人士。他身體不算太好,還是個倒黴的過敏體質,從小到大都是滴酒不沾的那一類型。然而,被闕白纏上之後,巨大的精神壓力不僅讓顧何止成了心理谘詢室的常客,也讓他成為了一個需要頻繁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酒精愛好者。

去年顧何止一共逃跑了三次,三次都不超過一個月,就被闕白重新找上門來。

明明已經換掉了所有電話號碼,明明就連外出工作都完全放棄,甚至在租房子時,都非常小心地利用了前任房客留在房東那邊的身份信息……

顧何止已經用盡了自己能夠想到的一切辦法,可闕白還是找到了他。

沒有任何一種語言能表述出顧何止在門鈴響起後,在貓眼中看到闕白那張臉時的絕望心情。有的時候他甚至願意相信闕白這個神經病患者的胡言亂語——可能那個男人確實擁有超越物理世界的特殊能力,所以無論顧何止逃到哪裡,他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追上自己。

「我們兩個上輩子就已經說好了要在一起。」

「你看,我們兩個之間是有紅線的……」

……

神色怪異的男生無數次伸出手,示意顧何止去看虛空中那並不存在的,被詛咒了的紅線。

闕白的指根處確實有一圈紅痕,不過在大學那次事故後,顧何止就從哭泣不已的闕白母親那裡得知,那道紅痕完全就是闕白自己用刀切掉了小指之後,進行修復後留下來的痕跡,壓根就不是所謂的命中注定的紅線印記。

「嗚嗚嗚……他說什麼要用小指去做法……從小到大我們都是提心吊膽的,一個不小心他就會自殘……」

闕白母親的哭訴完美證明了所有人對闕白的看法,那個人純粹就是一個生活在妄想世界中的瘋子而已。

偏偏顧何止的人生,就是被這麼一個瘋子徹底毀掉了。

所以,在那天才會那麼沖動吧。

顧何止隱約還記得自己是如何麵無表情地打開了1401的大門。

見到他那麼乾脆時,蜷縮在門口的闕白看上去甚至是驚訝的。

「阿止,你,你怎麼這麼快就開門了啊?」

四肢修長的青年受寵若驚地盯著顧何止,粉紅色從脖子根一直蔓延到了臉頰上。

「進來。」

顧何止卻隻是異常冷靜地對他說道。

闕白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一天顧何止的不正常,就像是初次進入約會對象私密空間的小女生一般,他滿臉欣喜,手足無措地跟在顧何止的背後,亦步亦趨地走進了房子。

那一天是過年前,所有人都是最忙的時候,1401室裡,就隻有因為無法出去上班而獨自在家的顧何止。

「啊,阿止你又在喝酒了,你不是每次喝酒都會不舒服嗎?醫生都說過了你對酒精代謝很差不應該喝酒——」

顧何止垂眸站在廚房裡,一邊聽著那個人難掩高興的嘀嘀咕咕,一邊伸手拿起了長長的廚刀。

在因為酒精而變得無比模糊明亮的記憶裡,當時的他似乎就那樣轉過身,直接走到房間裡,然後,將刀刺入了闕白的身體中。

他的動作明明很慢。

即便現在所有記憶都是那麼模糊,唯獨這一點,顧何止無比確信。

闕白完全沒有躲避。

血湧了出來,那股鐵鏽味伴隨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在空氣中裊裊升起。

男人低下頭用手捂住了傷口,指縫間那些鮮亮的紅色源源不斷汩汩流出,打濕了男人手指上的戒指。

「啊,對不起……」麵對再次向自己舉起刀的顧何止,闕白蒼白的臉上滿是惶恐,「我又惹你生氣了嗎……」

*

顧何止的記憶在這裡完全中斷。

無論怎麼細想,腦海中浮現的,依然隻有深深淺淺不斷湧動的紅色。

像是人躺在炙熱的沙灘上,閉上眼睛看向耀眼灼熱的太陽,那些明亮的光線透過薄薄的眼皮一直落到視網膜中,也是那樣溫熱的,無法逃避的鮮紅。

是血的顏色。

等到第二天酒精那令人難以割舍地暈眩感一點點從身體裡褪去,顧何止撐著頭踉蹌著起身,才發現廚房裡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從大到小依次放好的黑色塑料袋。

隔著薄薄的塑料袋扌莫上去,那些□□甚至還是溫熱的。

*

從那天之後,顧何止再也沒有喝過酒。

*

顧何止步伐踉蹌,在房間裡呆了太多天之後,就算是冬天冷冷的陽光也讓他感到異常耀眼,仿佛能把他整個人都曬到融化。

他像是被鬼追一樣飛快地沖回了出租屋所在的大樓,從電梯一出來他就快步往家裡走去。

作為很多年前這座城市第一批建造出來的高樓,這裡的建築內部結構都糟糕,回字形的走廊看上去永遠狹窄陰暗,唯一的自然采光隻有走廊兩邊窄窄的通風窗。

顧何止在找鑰匙時無意間往走廊盡頭瞥了一眼,然後就愣住了。

一個男人此時正站在窗戶那裡,整個人背脊繃直,身體卻在往窗外徐徐探去,姿勢看上去有些危險。

那個男人的背影看上去非常非常熟悉,正是董瑞明。

「老董,你在乾什麼——」

顧何止額角一跳,連忙開口喊道。

然而還沒等他趕到窗口處,就聽到電梯門又是一響,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疾沖而來。

緊接著顧何止肩頭便是一重。

「餵,你!」

來人氣急敗壞地扯了顧何止一把。

「你是不是就是1401的住戶?」

那是一個掛著黑眼圈,滿臉暴怒的女人。

「啊?我……我是……」

顧何止倏然對上她通紅的眼睛,想不起解釋太多,下意識地就應了一聲。

聽到顧何止承認身份,女人的怒氣肉眼可見在臉上聚集起來。

「你們是不是神經病阿——」

她直接就對著顧何止罵了起來,聲音很尖銳。

「三更半夜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你們自己不睡也不想讓別人睡了是吧?草他媽的看著也是年輕人,你們的素質呢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吵死了你知不知道?!」

聽著對方接連不斷地咒罵,顧何止有些錯愕。

愣了半晌才找到個間歇勉強擠出了一聲「抱歉」。

「我們家最近在鬧老鼠……我室友比較怕這個所以晚上有點睡不安穩……」

顧何止下意識地以為,是喬良這幾天白天黑夜拿著掃把滿屋子亂敲找老鼠的行為打擾到了樓下鄰居的休息。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女人接下來的叫罵聲:「要是一天兩天老娘勉強也就忍了,大過年的吵架晦氣,可是你們家未免也太過分了,從過年前一直吵到過完年,這都快一個月了天天都在樓上吵吵,是逼得我們用震樓器是不是?」

顧何止的臉色變得慘白。

他呆呆地看著麵前氣急敗壞的女人,喃喃重復了一句。

「……從過年前就開始吵?」

女人聽聞雙目圓睜,狠狠地瞪向了顧何止。

「不然呢?」

「過年,這裡就隻有我一個人。」

顧何止艱難地說道,呼吸漸漸變得沉重。

一股冷意順著脊椎慢慢攀爬,然後逐漸蔓延到他的全身。

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顧何止幾乎每一天每一夜都是蜷縮在床上度過的。

他不敢動彈,更不想去麵對客廳冰櫃裡的一切。

可現在,樓下的鄰居卻如此氣勢洶洶地告訴他,每天晚上,他們都會聽到房子裡傳來的聲音。

那聲音到底是……

「喲,你們這是不打算認?」

女人聲音倏然又高了一個八度,一雙柳葉眉高高地挑了起來。

「我跟你說你可別在這裡七扯八扯,說什麼建築結構是別人家的聲音搞錯了——我他媽都來你家好幾次了!拍門你也不應,就在房間裡那裡啪啪啪亂走。這些聲音可是我貼在你家門上聽到的,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裡鬼哭狼嚎!給臉不要臉!」

一邊說著,女人一邊徑直取出手機直直抵在了顧何止麵前。

隨著手機屏幕上的錄像播放,搖晃的鏡頭中傳出了嘈雜的響聲。

「喀喀……喀……」

像是什麼人拖著腳步在地上不斷邁著步子發出的聲音。

錄像裡隨即傳來了女人憤怒的自言自語。

隻見她直接舉著手機,氣呼呼地直接跑到了樓上,也就是顧何止居住的1401房……

房門上的貓眼是暗的。

然而,當女人把手機貼向鐵門,一段明顯的噪音從手機音響中傳了出來。

「咚——咚——咚咚——」

很難明確指出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像是在敲擊什麼。

又像是,有人在不停地多剁菜板。

隱隱約約,噪音裡仿佛還有若有似無的哭泣聲,和含糊不清的喃喃低語。

顧何止呆呆地看著手機,一張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

「對,對不起……」

顧何止身體止不住地輕顫。

陰冷的走廊裡寒氣仿佛全部凝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就連骨髓裡都在往外滲著寒氣。

他死死捏著手心,好讓自己不至於太過於失態,因為太用力就連關節都開始隱隱泛白。

「真的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身形消瘦的青年眼睛變得很紅,他身形晃動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直接暈倒在地。

「餵,你,你這是搞什麼鬼,你別想訛人啊我都錄音了的。」

原本咄咄逼人的鄰居瞪著顧何止那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心裡打了個突,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好跟顧何止拉開了點距離。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可是她瞅著這瘦到皮包骨頭仿佛骷髏一般的男青年,恍惚間隻覺得這家夥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說話間,鄰居的聲音漸弱。

顧何止一直在喃喃跟她道歉。

「……得了,你這些對不起又不值錢。」在顧何止的道歉聲中女人不自然地扯了扯嘴唇,「以後不要再亂吵我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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