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修仙第六十三天 好心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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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鳳道君贊助了多少屆東海風雲會,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每逢風雲會舉辦,金鱗城總是很熱鬧,他的府邸外滿是前來祝賀問候的後輩,人海鼎沸。

那時的擬鳳道君喜歡熱鬧,讓他有被追捧被崇拜的痛快感覺,府邸外拜訪的人越是絡繹不絕,他越是難掩笑意。

今晚拜訪他府邸的人數遠勝從前,直播間彈幕歌功頌德的聲音震耳欲聾,一句句贊美、一句句崇拜直擊靈魂,仿佛玉音放送,滿殿神佛齊聲歌頌擬鳳道君功德無量。

人被誇,就該笑。

他應該高興的,他應該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為自己封神的人設振臂歡呼。

但為什麼,他的手在抖,他的肺在顫,他呼吸不暢,他耳鳴嗡嗡。

「我這是怎麼了?」擬鳳道君茫然地想,「我是氣瘋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他活了上千年了,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多少磋磨都如雲煙散去,涵養修為已經到了世人不能及的領域,誰能輕易讓他氣瘋過去?

「本座修煉了千年的涵養……怎能讓一群小輩毀於一旦……」

擬鳳道君捂著心口大口呼吸,眼睛無意間瞥見直播間滿屏【感謝前輩教誨】的彈幕,又是一陣痙攣。

冷靜!要冷靜!沖動是魔鬼!事到如今發火沒有任何意義,全城人都在看他,他的應對但凡過火,上千年的聲譽就別想要了!

人生在世,為名為利,終究超脫不得。

擬鳳道君想要個好名聲,麵對令梨赤裸裸的造神式捧殺,他不僅不能掀翻牌桌,還得咬牙切齒照著令梨給他設計的人設演。

如果是薄念慈在這裡,他隻會對滿屏幕滑稽的彈幕挑一挑眉,修長的手指點兵點將,點出府邸外一半的人殺了,慵懶笑看鮮血濺滿鏡頭,彈幕從驚怒到噤聲。

不能隨心所欲,還修什麼仙,得什麼道?

擬鳳道君卡死在化神期瓶頸不得寸進,未嘗不是心性所致。

縱使再如何憤怒,他始終隻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盲目地說服自己:「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謠言會不攻自破。」

他不能出去,含辛茹苦為後輩們設置「精妙謎題」的「慈祥前輩」看到自己的意圖被看破,合該滿意一笑,道一聲孺子可教也。

「慈祥前輩」不該生氣心梗,不該無能狂怒,不該破壞彈幕整整齊齊的隊形

他該坦然端坐於高堂之上,無論參賽選手把他的府邸造作成什麼鬼樣子,都含笑道一句:「不差。」

「隻能指望我那個不中用的女兒了。」擬鳳道君深呼吸,雙手死死按在扶手上,把自己摁在椅子裡。

隻要尋藥蝶對白萱萱毫無反應,一切謠言都會毀於鐵一般的事實!

到時候他再站出來說幾句場麵話,稍稍勉勵兩句,繼續驅使那些人捉拿伽野。

「今晚這事,實在可疑。」

擬鳳道君不是傻子,謠言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要說背後無人指使,他是不信的。

「伽野少主必然在金鱗城,難道是他和他的同夥知道我驅使參加風雲會的金丹真人滿城捉拿少主,才出此下策引火燒我的府邸?」

「不,不對。」擬鳳道君緩緩搖頭,「兩天不到的時間讓謠言席卷全程,不是兩三個人做得到的事情。本座貴為化神道君,淩雲劍宗弟子尚且敬我三分,少主到哪裡去找敢愚弄本座至此的狂徒?」

元嬰老祖在他麵前也就是個弟弟,落魄了的伽野能找到什麼修為的幫手?

對方肯為了妖皇給予的利益藏匿他,可不會為了他命都不要和化神尊者對上!

「世人趨利避害,修真界萬萬年,愚弄前輩的狂徒死了億萬個,如今還活著的,怕隻有被魔尊通緝的那位小友。」

擬鳳道君自言自語地笑道:「伽野少主遭人暗算,足可見天道並不庇佑他,他哪裡有遇見那人的運氣?」

沒錯,不要想太多,少主如今隻是一隻被野狗攆得滿城亂躥的小貓咪而已,凡間頑童砸兩塊石頭就能要了他的命。

變成貓之後怎麼可能有做人舒坦?他定風餐露宿飢腸轆轆,飽一頓飢一頓,背上毛毛沾灰打結,灰頭土臉遍體鱗傷,堂堂狻猊的尊嚴被生活反復踐踏,體麵不再。

什麼龍子,連給鵝提鞋都不配。

想到這裡,擬鳳道君像吃了仙丹似的通體舒暢,醜惡的嫉妒心被極大滿足。

一牆之隔,以血脈壓製擬鳳道君感知的伽野活動冰涼酸疼的手臂,給令梨發去一個流淚貓貓頭的表情。

失血過多而已,和伽野以前受過的傷相比不過毛毛細雨,但他就是很想對阿梨撒嬌。

小貓咪這一路被照顧得太好了,路都沒自己走過幾步,不是被摟在懷裡順毛,就是蹲在肩上搭順風車。

令梨養貓堪比餵豬,每天第一件事是拿著木梳幫伽野把毛毛梳得整整齊齊,吃什麼都有伽野一口,黑貓被她養得油光水滑,滿腦子都是:做人哪有做貓舒服,我這輩子就這樣過活算了。

「天道屬實鍾愛我,否則怎會把阿梨給我?」伽野喜滋滋地收到令梨回復的扌莫扌莫貓貓jg

阿梨也太喜歡他了吧,伽野得意地晃了晃沒露出來的尾巴,明明正站在鏡頭最前方竭力表演,竟還能抽空回他消息。

再強調一次,黑色鬥篷是令梨買過最值的年度好物沒有之一,逃課扌莫魚偽裝馬甲全靠它,令梨離開它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諸位道友,我們已經走在了通往勝利的道路上。」

令梨邊開口發言邊瞥了眼手機,有很多壞心眼的小貓咪發來哭唧唧的流淚貓貓頭,她隨手挑了個扌莫扌莫貓貓回復,把手機熄屏丟進袖子裡。

「擅闖擬鳳道君府邸,作為小輩的我們是大不敬,若非不忍辜負道君一片苦心,我等絕不敢擅自冒犯。」

「感謝道君如此寬容慈和,晚輩敬你。」

令梨煞有陣勢地對虛空遙遙一拜,拜給直播間觀眾和擬鳳道君看。

「理解,理解,都是應該的。」

「現在的後輩挺講禮貌,若是老夫,怕早憑著一腔少年意氣沖進去了。」

彈幕紛紛替擬鳳道君表達了理解之情,強行當了他的嘴替,堵得擬鳳道君無話可說,無能狂怒。

老年大白鵝氣血上湧,第一次領略到什麼叫三人成虎、話說多了就成真的了。

連擬鳳道君自己都被彈幕稍稍洗腦,硬是在令梨被鬥篷遮掩的黑色身影上品出一點兒禮貌。

修仙人不為五鬥米折月要,她誠心誠意彎月要抱拳鞠躬,是真的有在尊敬他吧?

當然——沒有。

令梨當初在宗門裡,可是一邊寫八百字贊美宗主小論文,一邊偷宗主峰網線的人,老兩麵派了,小嘴抹了蜜,說得比唱得好聽。

好麵子的人總是很好對付的,令梨感嘆:還好伽野的敵人是擬鳳道君,不是魔尊。

若對麵是僅僅遊戲裡被五殺、被單方麵拔網線,就直接把令梨扔上魔域最高通緝令耿耿於懷至今的薄念慈,令梨今晚的算盤定然全盤皆輸。

擬鳳道君突破不到大乘期是有理由的,令梨深深地悟了。

「道君所設謎題今晚能否解開,消失的蝴蝶又去了哪裡?捉賊捉賊,捉的當真是賊嗎?」

令梨拜完,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煽動性極強地說:「接下來,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她搶了直播間主持人的台詞,但興致被令梨牢牢拿捏的小風和小雲絲毫不在乎,立刻附和叫好,仿佛令梨請來的水軍。

「觀眾朋友們,現在我們的選手已經進入了擬鳳道君的府邸,如入無人之境。」

小風道:「想必是先前消失的散修選手們搶先一步,趁觀眾們的注意力在直播間時預先破除了府邸的陣法——不放過任何可利用機會,亦是智者的明證!這不是卑鄙,是靈活應對!」

「小雲第一次見擬鳳道君的府邸,占地麵積非同尋常的大啊,化神道君家底之豐厚恐怖如斯。」小雲擔憂道,「我們的選手們該如何判斷哪條路通往白小姐的院子呢?」

這也是大部分散修和軒曉擔憂的問題,他們誰都無緣潛入擬鳳道君府邸,萬一在這裡迷了路,豈不是徒增笑柄?

「莫慌,跟著我走便是。」

令梨走動間鬥篷風聲獵獵,語氣篤定:「命運會指引我們前往正確的方向,因為我們是被道君慈愛、天道祝福的人,相信自己!」

她始終走在人群最前方,步伐一往無前,月匈有成竹的氣場感染了所有人。

眾人對令梨的話深信不疑。

在座的都是被天雷劈過的金丹真人,對天道十分迷信,一聽到「替天行道」和「天命所歸」的說辭像打了雞血一樣上頭,紛紛確信自己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

能跨過凝結金丹門檻的修士無不是萬裡挑一的人才,夠格被一些小門派尊為太上長老,在正道第一宗亦是內門弟子寶貝疙瘩的待遇,心中自然有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氣。

掉下山崖有奇遇,深入秘境得至寶。天上掉下的餡餅都被他們吃到了,區區尋路,有何難?

眾人毫無異議地跟著令梨走,繞過無數個彎,走入一處有水澤的小院。

院中,心生忐忑等待多數的白萱萱難掩訝異:他們真的找過來了!

「無量天尊!」直播間裡,小風驚呼,「這!難道真是天道指引!」

觀眾們嘖嘖稱奇,信令梨的天道指引說信了七八成,連擬鳳道君和伽野的族叔都道了一句邪門。

令梨微微偏頭,將身後修士的驚嘆和驕傲收入眼底,暗自點頭。

她和貓貓提前踩點的辛苦,可算沒有辜負。

哪有什麼天命所歸,都是小梨替他們負重前行。

「他們進院子了。」擬鳳道君握緊扶手,緊盯水幕。

他確定以及肯定,消失的蝴蝶不在他府中。

尋藥蝶從破繭而出的那一刻便在追尋幼蟲期吞吃過的藥草氣味,不知疲倦地扇動翅膀直到死亡為止。

擬鳳道君可以用靈氣強行禁錮它們,令梨可以用劍氣強行驅散它們,它們仍會在恢復自由後無止無盡地追尋。

自從擬鳳道君將尋藥蝶放飛,又勒令女兒丟掉府裡的梨花枝,他再沒有見過一隻蝴蝶。

「院子裡也未栽種梨樹。」擬鳳道君借著水幕的鏡頭環視女兒的院落,都是些尋常花草,在夜晚並不出奇。

遊雲短暫地遮掩月色,闖入院中的人太多,又是修為比自己高的金丹真人,白萱萱忍不住將半個身子藏在枝椏邊。

她倚靠的樹在黑夜中格外鬱鬱蔥蔥,樹乾於地麵上投影粗壯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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