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月黑風高,昏昏暗暗的磨房裡什麼都不甚清明,崔錦娘還是聽出了這人的聲音。
「二少爺?二少爺?!二少爺,我是錦娘啊!你是不是二少爺謝鳳安!」
崔錦娘又驚又怕,一把將匍匐在地上的人薅了起來,借著月色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聽見有人喊自己二少爺,謝鳳安鬆開了抱著頭的手,顫顫巍巍抬起眼睛,他心裡鬆了一口氣。
不是圖南,也不是培風。
「二少爺,你怎麼會被磋磨成這副樣子?我這就扶你起來,咱們想辦法逃回燕京城裡去讓伯爺他們做主!」
逃回燕京去?
謝鳳安瞪大了眼睛,隻能逃出這虎狼窩,他什麼都願意做!
「快,我手腳上的鎖,你趕緊撬開!」
崔錦娘連忙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了一把鐵製的裁紙刀去捅謝鳳安腳上的鎖眼。
謝鳳安一疊聲地催促她。
一旁的驢被兩人的動靜驚醒,站了起來,尥了下蹶子。
謝鳳安連忙拍了拍驢的腿:「驢兄,你不要慌,等我解困,我一定立刻帶人回來也救你出去。」
崔錦娘的動作卻有些狼狽,裁紙刀雖然小巧,也足有兩指粗細,根本進不去鎖眼,她廢了些力氣,又從頭上拔了一根包金的銅簪下來,那根銅簪是她暗地裡磨過的,要細一些,好容易進了鎖眼她左右晃了幾下,卻因為生疏沒有將鎖撬開。
謝鳳安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越是知道能逃出去,他這些天受的疼都變得真切起來,恍惚間他又成了絲毫委屈都受不得的寧安伯府二少爺。
「快些!一會兒來了人可就逃不出去了!」
崔錦娘也是滿頭大汗,她本以為能找到能回燕京送信的寧安伯府下人,沒想到直接找到了自己的夫君,也說不上來這是意外之喜還是意外之驚。
這些日子在後院做衣裳,她的兩手的無名指和尾指都留了半寸長的指甲,現在為了撬鎖她右手的指甲已經斷了。
忍著疼,她哆嗦著手終於把簪子一點點紮進了鎖芯裡,這時,她卻停住了。
抬起頭,崔錦娘看向謝鳳安。
「爺,泉哥兒在府中還好吧?」
泉哥兒?謝鳳安張了張嘴,竟然想不起來泉兒是誰,從前崔錦娘在府裡的時候倒也能算上他的寵妾之一,可謝鳳安是個風流性子,既然能把崔錦娘和早就不得他寵愛的安年年一並送了出來,那些寵愛也就淡了,一麵是小時候想娶卻沒娶成的馮紈娘情火又起,一麵是這些年裡最得他心意的蘇瑤兒恩愛未絕,兩人在府裡鬥得你來我往,謝鳳安疲於應付又那還顧得上崔錦娘她們的孩子?
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磋磨,他竟是連自己泉哥兒是誰都不記得了。
「你趕緊將鎖解了!有話出去再說。」
聽謝鳳安不答自己的話,崔錦娘手上越發不動了。她一直是個心狠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勾搭了對沈時晴的夫君,更不會為了逃出來就給一院子的人都下了藥,見謝鳳安對一頭驢好言好語卻連她的兒子都想不起來,她心中不免翻騰起了恨意。
她辛苦籌謀冒著天大的風險來到這兒,可不是要給謝鳳安個連驢都不如的賤人的。
「爺,我救了你出去,你如何賞我?賞泉哥兒?」
謝鳳安可不想聽這些,見崔錦娘不動,他趕緊自己伸手去解自己腳上的鎖,可他膝蓋還沒彎過來,就被崔錦娘在腿彎處狠狠捏了下。
「啊!」
謝鳳安發出了一聲慘叫。
崔錦娘死死地盯著他:「爺,你給了我和泉哥兒好處,我就給你解了鎖。」
謝鳳安疼得身上打顫,再看崔錦娘的時候眼神就收斂了些。
「你、你要什麼好處?」
崔錦娘笑了笑,聲音柔了下來:「爺,我要泉哥兒能進國子監。」
國子監乃是大雍的最高學府,其中的學生被稱作監生,成為監生在國子監讀上幾年的書便可被舉薦為官,寧安伯府這樣的有爵人家每代都可以送一兩個子孫進國子監就學無需考試,是「恩蔭」的一種,被稱作「蔭監」。
崔錦娘要的,就是這個「蔭監」的資格。
「錦娘,泉哥兒還未開蒙,蔭監一事還早。」
崔錦娘卻不依不饒,她這半生,親爹荒唐,丈夫無能,能依仗的隻有自己的兒子了。
「我隻要爺你現在應下。」
這是她這些日子裡反復思量過的,世子爺的兩個兒子不成器,安年年的兒子天資平庸,夏荷是個家生子,她的兒子也不過是個奴婢生的,現在夏荷被青鶯牽著心神,她使一些手段就能讓夏荷一輩子被留在莊子裡,馮紈娘肚皮裡那個是長是短還不知道,隻要她能得了謝鳳安的允諾,她自有辦法替自己的兒子把前路都掃清。
謝鳳安看著此時的崔錦娘,心裡不免有些害怕,身子往後掙了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的驢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