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美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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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銀杏葉子落了一半,夕照的陽光穿過院子照在金色的小扇子上,風一吹,就是撲撲簌簌的迎風招搖,仿佛一群身形玲瓏的舞姬懸在樹上起舞。

韓氏眯了眯眼睛看著那樹,一仰頭喝了一盅酒。

「暢快,早知道沈大甥女這裡有好酒我不用我嫂子央求,早就自己騎著馬來了。」

幾根豬耳朵絲進了嘴,她眯了眯眼睛:「糟出來的豬耳朵味道也極好,哎呀,沈大甥女你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啊?早知道我也在城外尋個清靜莊子待著,讓丫鬟婢女伺候著,再養幾個漂亮的小可人兒,每天吃著小菜喝著酒,誰也沒有我自在!」

說完,她放了筷子把一旁站著的柳甜杏拉到近前:「你今年多大了?這手生得可真嫩。」

趙肅睿皺著眉頭捏著柳甜杏的袖擺往後拽,一雙上下打量著韓氏,已經開始疑心是不是自己的小舅舅披著小舅媽的皮來了。

看見「沈時晴」護著小丫頭,韓氏擺擺手還是笑:「我不過是隨便看看,你緊張什麼?這小丫頭一看就是個手笨的,沈大甥女你快點兒把你那個做菜調酒的丫鬟找出來讓韓姨母看看,方才帶我進來的丫鬟也不錯,知書識禮,你都是怎麼教的呀?」

韓氏生的一副好皮相,柳葉眉芙蓉麵,一雙生來帶笑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平白多了三分親近,趙肅睿看在眼裡卻忍不住生了幾分防備。

倒也不是因為他這小舅媽顯出了什麼厲害本事,而是因為上一個裡外兩張麵孔的女人可是實實在在把他坑苦了。

沒錯,就是那個霸占著他身子不還在那兒裝模作樣當皇帝的沈三廢!

「韓姨母這樣,晚輩可不敢再讓韓姨母再看我的丫鬟了。

「我也沒怎麼樣啊!」

臉上隱隱有了兩分酒暈,韓氏大笑了起來,「怎麼,就許他們男人流連花叢喜歡這些漂亮的小娘子小丫頭,女人就不能喜歡了?小小年紀,忒迂腐,可不如你娘疏闊,你這幾個丫鬟不會是你娘替你調教的吧?我還記得從前你娘身邊有個叫垂雲的丫鬟,身段兒漂亮,細月要烏發,據說還會算賬,哎呀,滿燕京真是找不出比你娘更會調弄小丫鬟的人了。」

所以自己這小舅媽說自己跟沈三廢她娘有舊就是因為調戲過人家的小丫鬟是吧?

趙肅睿突然覺得有意思。

他那個小舅舅據說當年也是有些才學的,隻是年輕的時候屢次科舉不中,就轉道秦樓楚館當起了什麼「花中名士」,拿著他給的俸祿乾著嫖客的買賣,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夫人是個比他還能玩兒、會玩兒的,還總是仗著身份之便看著別人家的小丫鬟不眨眼,也不知道他那顆脂粉堆泡出味兒來的豬頭會不會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沈大甥女,你看我乾什麼?喝酒吃菜呀!」

趙肅睿拈著小酒盅,笑著說:「我隻是在想,小國舅可知道韓姨母你的這般做派?」

「他呀,他哪裡懂美人?不過是個耽於皮相的庸才,每天去青樓,他能看見個什麼?不過是一些庸脂俗粉!哪像我,今天去英國公家,明天去鎮國將軍家,每天見的都是不同的美人兒,見識可比他多多了!要看美人,得看骨頭,就像大甥女你呀……」

抬起手用三根手指遙遙指著「沈時晴」的臉,韓氏笑著說:「眉骨秀而不嬌,顴骨到頜骨一線猶如大家執筆一勾,無一處不好,鼻骨更是挺括,大甥女你的這張臉宜喜宜嗔,要不是身上有些不羈之氣壓著,又不愛用胭脂粉黛,嘖嘖嘖……隻怕你就要成個禍害。」

朕,是不是被調戲了?

趙肅睿看著自己越來越猖狂的小舅媽,臉上逐漸僵硬。

韓氏酒意上頭,用手支著下巴對著「沈時晴」直笑。

「好甥女,你也別生氣了,姨母告訴你,曹逢喜那個草包算是大禍臨頭了。最近燕京城裡外都在說陛下比從前深沉難測,隻有他那個草包還以為去求了求太後就能把陛下給拿捏了。從前,陛下願意給太後麵子,是因為他把兒子的身份放在了前頭,可要真論起來,那可是陛下,是皇帝,皇帝才是根,是天下的根,也是曹家的根,沒有皇帝,太後都不是太後了,他曹逢喜又算是什麼東西?」

女人的語氣格外輕蔑,她的長襖的袖子落下,露出了一截手臂,手臂上帶著累絲鑲寶的金鐲子。

聽了她的話,趙肅睿無所謂地笑了笑。

他是一國之君,曹家是他母後的娘家,本就該過得肆意些,可惜,他給的,曹家人卻總覺得不夠,甚至他母後也是如此。

「韓姨母,你說壽成侯得罪了陛下?此話從何說起?」

韓氏喝著笑著說:「前日陛下下了旨意,清查歷年的鰣貢開銷,廢除鰣貢,再清查太仆寺各地的賬目,明說了,各地官吏動過太仆寺銀錢的,十五日之內將欠款補齊便可從輕發落,十五日後還冥頑不靈的,就得嘗嘗咱們陛下的刀子了。偏偏曹逢喜那個大草包還要往上湊,別人還沒說什麼呢,他就跑去跟太後訴苦,讓太後壓著陛下免了他的賬。」

說著,韓氏自己都搖頭。

蠢,太蠢了,曹遠潤來跟她說的時候她就覺得曹逢喜的腦袋剁下來扔進恭桶裡都會讓那收夜香的嫌棄。

抬頭見「沈時晴」呆了,她笑著說:「大甥女,我都跟你說了,隻管等著曹逢喜自己倒黴就是,根本無需將她放在心上。」

她卻不知道,曹逢喜的愚蠢固然讓人吃驚,真正讓「沈時晴」呆住的卻是「陛下」下旨清查太仆寺賬目一事。

沈三廢!沈時晴!她竟然敢!?

前天!前天下的旨?趙肅睿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們二人上一次「通心聲」正是大前天的夜裡,也就是說沈三廢那個家夥在那個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清查太仆寺的賬目!

她怎麼敢?她算什麼東西!她一個鳩占鵲巢的廢物,不就是會畫畫、會調香、會弄顏料、會做羊肉麵、會調配火藥、會教人讀書寫字、會一些別人看不懂的小把戲、會一點裝模作樣陰奉陽違兩麵三刀的小手段……她竟然真的敢動了屬於他的權力!

暴怒的昭德帝在廊下來回踱步,雙目赤紅。

他才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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