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上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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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蓄勢待發,為天際間鐵灰色的濃雲鍍上了金邊。

站在高高的金台之上,能看見遼遠而空茫的皇城,在這晦暗不明的時刻,一個恍惚就讓人忘了這是太陽初升的起點,又或者是萬物歸一的終點。

風,自回廊中蜿蜒吹來,又或者在眾臣的身側翻滾奔襲。

有雪將至。

沈時晴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自從換魂以來,趙肅睿平日裡撒嬌賣乖,肆意妄為,好像除了吃吃喝喝之外萬事不在心上,嬉笑怒罵全憑心意,猶如個落了地的逍遙仙人,但是,等她沈時晴真的動用了皇帝的權力去做自己想做之事,趙肅睿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尖叫起來,恨不能將她撥皮拆骨以解心頭之恨。

她甚至還沒有真正做出什麼,在趙肅睿的眼裡已經是必死之人。

這些官員也是如此,他們可以看著身為公主的趙明音斂財、驕奢、年年恩寵不斷,卻不能忍受她以五品官的身份走進都察院的大門。

他們甚至要攻訐她因血緣而得來的身份。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緩緩問:「列位,你們此時立於朝堂上,自以為出將入相天縱奇才,何嘗不是在初生之時就得了蒼天庇護生為男子?怎麼?朕的姑母雖然出身皇家,卻是和你們一樣領著朕的旨意做事,竟然要先將自己的出身撇下?那你們此時在此,可還記得爾等出身啊?若是依著周禦史所言,伱們既不能再當男人,更不能再為人子,如此方是一顆心都給了朝廷。」

陛下在小事上懂事了!陛下在大事上不做人了!

在禦道上站定,趙明音橫持笏般帶頭行禮:

「臣,尚文局司學司掌事林雙蕊。」

沈時晴抬了抬眼睛。

在這一刻,她仿佛是一個善於納諫的明君,就猶如麵對魏征的李世民又或者麵對淳於髡(kun)的齊威王。

那些代價也跟當時當刻的他沒關係,不過一些被辜負的忠心,一些被犧牲的無辜,和一個緩緩傾頹的王朝罷了。

在他身後的禮部侍郎錢肇經也連忙跪下。

女官!

禮部尚書兼大學士劉康永身子晃了晃,忍不住退後了一小步。

稀稀落落,拖拖拉拉,文官一側逐漸跪下去了一半:

「請陛下三思!」

這時,陛下突然開口問他:「劉尚書,為了讓百官不失禮,朕是不是應該讓這些女官也每日上朝?就讓她們站在你們中間如何?端己殿大學士應該站在何處啊?」

烈火熊熊,令人生懼,不敢靠近。

「陛下,臣並非是此意!」

前些日子他還沾沾自喜覺得陛下比從前好了許多,多少有幾分是他每日在陛下麵前多念《禮記》的結果,到此刻,他恍然大悟。

「陛下,女官乃是太祖立朝時所建,可是讓女子上朝,實在是大雍前所未有之舉。」

遠處是萬裡江山,近處是魑魅魍魎,每日看著這些,也難怪趙肅睿醉心權術,勘查人心明辨忠奸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會被惡心到,還不如肆意妄為,以皇權之威壓製和驅使他們。

太仆寺!

太仆寺!

退朝的時候,左都禦史錢拙隻覺得自己身上都被同僚的眼光刺成了刺蝟。

「臣,端己殿協辦大學士韓若薇。」

她如此說。

金台之下很是寂靜。

引得陛下想起女官的,還是他們都察院。

現在讓女官們竟然能上朝的,還、還是他們都察院!

女官竟然走到了早朝上!

「陛下,《禮記》有雲:『男女有別。然後父子親。父子親。然後義生。義生。然後禮作。禮作。然後萬物安。』男女之別乃是人倫大義,樂清大長公主乃是已經出嫁的宗親,保平侯夫人亦是官眷,女官入宮是為了伺候內廷,她們本該恪守規矩各司其職,如今不僅做事張揚,更攪亂官署,女官不像女官,誥命不像誥命,公主也不像公主,此等風氣不可助長,請陛下三思。」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有道理,此事確實有不妥之處。」沈時晴點了點頭。

他不過是為了不讓牝雞司晨,不過是要削一個女人的威風,怎麼就、就會……

「陛下!」劉康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臣,尚文局司學司典學張婺。」

「臣,端己殿行走嶽素娘。」

隨著她話音落下,皇極門西側的角門內走出了一列身穿青色官袍之人,月匈前有團花,頭上官帽,和百官不同的,是她們的官帽上有插著幾朵梅花和蘭花樣式的絹花。

可是,下一刻,錢肇經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不隻是他。

因為他們的陛下笑著說:

「女官出現在前朝官署,你們會議論紛紛,說到底是因為見的太少了,此事簡單。」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聽見陛下還是為了太仆寺一事發作,群臣們竟然覺得心中鬆快了許多。

說話的人是禮部侍郎錢肇經,之前張婺在武英殿應對內書房不教宮女讀史一事的時候,沈時晴就注意到了此人,比起禮部尚書劉康永的唇呆口笨,這錢肇經著實要機敏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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