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起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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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趙肅睿自己很清楚。

他當皇帝,是為了讓自己的父兄知道自己能支撐起這個天下,可害了他皇兄的人竟然能安然存活至今,讓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成了笑話。

好幾次,他想連夜點齊十萬大軍,把淮水一帶踏成平地。

這才是他昭德帝的處事之法,踏平了淮水兩岸,也就踏平了他的自責、懊悔、愧疚和痛苦,在血流盈野寸草不生的淮水岸邊,他可以假裝自己從此還能做得了那個高昂著頭不可一世的帝王。

至於會有什麼後果,那時的他定是不願也不敢去想的。

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

蹲在沈三廢的房門前,聽著自己的姑母說沈三廢自己也本該光耀千古,他的心中一陣豁然。

這皇帝,天下人人可做了,至不濟也就是看著天地傾頹山河淪陷,也怪不到皇帝一人頭上。

沈三廢,沈時晴,這世上卻隻有一個。

她做皇帝做的好,是因為她什麼都做得好。

她果然什麼都做得好,幾瓣橘子幾句話,就把他的心從崖邊托了上來。

「沈三廢。」

「嗯?」

沈時晴將溫了的茶壺放在泥爐上,抬頭就看見趙肅睿捏著一瓣橘子看著自己。

看著她的眼睛,趙肅睿吞下了自己在喉間的話。

他到底沒有問沈三廢過去數年的痛和苦,不用問,一切的答案就在他住過的小巧的屋子裡。

那些被研磨調配出來的熏香、一罐罐分門別類的顏料、將崢嶸之態隱藏在深處的字畫……他看得懂的看不懂的,都是沈三廢的自苦和自渡。

「這七年裡,你有沒有想過你做不到?」

他語氣輕輕的。

「有。」沈時晴看看自己沾了橘子水的手,拿起一塊帕子墊在掌心,將自己之前被風吹亂的頭發重新攏了攏。

「夜晚太長,樹影太深,簷下的燕子飛得太遠,我都會害怕。所以,我會看看《孟子》,看看《春秋》,看看《資治通鑒》,看看各種遊記,那其中的道理不光能幫我消閒度日,還能讓我一直給自己留著些許的眼界,不能看向此時的江河,就看向過往,看得多了,知道自己心裡還有門沒有關上,就能讓自己的心安穩。」

她從書本中積累的不光有學識,還有耐性和自尊——她靠這些在戰戰兢兢的兩千多個日夜裡活了下來。

沈時晴語氣平平,淡得就像是烹茶的香氣,卻讓趙肅睿心痛如絞。

他的脊背幾乎瞬間就沁出了冰似的汗。

「沈三廢。」

「陛下,吃過了橘子……」你也該回宮了。

被人從內庫選出來的橘子是香的,也是甜的。

這樣的香甜氣籠罩而來,沈時晴幾乎以為是被一顆大橘子給偷襲了。

當然沒有大橘子,隻有一個會狗撲的趙肅睿。

「陛下?」

「沈三廢。」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幸好這人間有你?」

「……如今,有了。」

「世人都該知道,這世上有個人是沈時晴。此人身子廢,性子廢,腦子廢,無一處能合了朕的心意,卻能名動天下,光耀千古。」

沈時晴的手抬起來,扌莫到了趙肅睿的手臂。

「好。」

她如此應了。

窗外新雪簌簌。

屋內燈火幽幽。

她垂著眼眸,唇角有了些許的笑。

「陛下,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這個竊國之賊還成了陛下的竊心之賊。」

沈時晴以為依著趙肅睿的性子,聽見這樣的話定然又是要跑的。

她沒想到,趙肅睿的臉確實變得極紅,卻不肯鬆開自己的一對爪子。

他從後麵抱著沈時晴,臉頰蹭了下她的長發。

「沈三廢,你要是想竊國,就得把朕的心一並收了,這世上可沒有隻讓你一個人贏盡所有的買賣。」

「陛下,您要我竊國,又把心給了我,又說我沒有贏盡所有,那我又在何處輸了呢?」

趙肅睿沒有回答。

「皇爺,明日您要召內閣議政,該回宮了。」

門外,方祈恩輕聲說道。

趙肅睿又賴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門走了。

他走的時候把沈時晴剛剛剝了的橘子皮都收在懷裡一並拿走了。

這人來人往了一夜的屋內,此時終於隻剩了沈時晴一個人。

泥爐裡的炭火漸漸熄滅,她守著燈靜坐了片刻,笑著嘆了一聲:

「大概是輸在,我亦有心動。」

更聲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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