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伊澤拇指按住左輪的彈倉,老練一轉,漆黑的木倉口抵住自己的喉結,按下扳機。
「嘣。
」喉結輕輕滾動,帶動木倉發出輕輕一聲嘶氣。
一發空木倉。
「不錯。
」琴酒贊賞道,他打量著伊澤,「看來還能再派上點用場。
」伊澤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他不知道銀發男人到底是誰,但是他接走了自己,一定是自己的家人吧?伊澤盡力表現自己的聽話,濃鬱的紅瞳再次翻湧:「能派上用場的我,應該也能得到獎勵吧?」他再次轉動彈倉,拉住伏特衣領往後一拽,劇烈的動作使得他輕輕咳嗽起來,高燒壓迫視網膜模糊不清,碎碎的淚光從睫毛上墜下,他歪著頭靠在枕墊的背後,槍口對準伏特加的太陽穴。
「我想要獎勵。
」伏特加:「你這小子!」他大怒。
他就知道鬼毒沒打什麼好主意!木倉口重重按上伏特加的太陽穴,指腹勾住扳機,輕輕下壓,伊澤再次重復他的訴求:「我,想要獎勵。
」一種難以言喻的迫切感盈滿他的頭腦。
喉嚨湧上的腥味是苦的,像是吐完胃囊裡所有的消化物嘔出的膽汁的苦味,讓他難以忍受。
想要離他近一點。
煙味和他手指的溫度同樣令人上癮。
伊澤咳嗽著,手指卻沒有絲毫顫抖。
他是認真的。
「你想要什麼。
」琴酒冷漠地注視著他。
銀發從肩頭泄下,膚色蒼白,黑色的大衣放大了兩種顏色的沖擊。
他的眼神陰鬱而冰冷,墨綠色的眼瞳淡漠,他從煙夾中取出一根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將煙推出。
伊澤的眼睛在彌散的煙霧中也一樣明亮。
他的唇角勾起,帶著幾分興奮,迫不及待地用木倉戳了戳伏特加的帽子:「你,下去,我來開。
」伏特加:「不行!」這個人看起來都神誌不清了!真的沒問題嗎!大哥為什麼不把他殺掉啊!但琴酒甚至默許了這一舉動,讓伏特加更加扌莫不著頭腦了。
他龐大的身軀擠在後座上的時候還在反復思考著鬼毒到底給大哥灌了什麼迷魂湯。
完全沒道理啊!保時捷被伊澤開得很穩,穩重到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經歷過失憶和發燒的人開出來的風格。
伏特加氣急敗壞地指路:「錯了,這條路,這條路!」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半。
伊澤將車停好,沒有問這裡到底是哪裡。
他對這個世界是陌生的,當琴酒的手機響起的時候,甚至把他嚇了一大跳。
伊澤對於這個世界的歸屬感不高,琴酒要去哪裡,他就跟上。
可是當麵前是一大片被船隻連成的港口時,他無措地停在了原地。
密集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船隻發出陣陣氣鳴聲,腦袋變得更加暈眩,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
伊澤踉踉蹌蹌地跟上。
琴酒和伏特加走得很快,伊澤完全使不上力,隻能慢吞吞地一步步挪過去。
不要走!不要!不要丟下他!他拚命地加快腳步,卻隻能看到琴酒的身影逐漸遠去。
絕望感再次蔓延上來。
他要被拋棄了。
眼前逐漸變黑,像是一鏟接一鏟被拋下來的土塊,逐漸沒過他的視線。
琴酒卻停下了腳步,不耐煩地轉身:「還不快過來。
」伊澤的眼睛又亮起來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琴酒身邊,寶貝地抓著那把。
夜風吹起長發,他仿佛變成了一陣自由的風。
太好了,他原來是有家人的。
-安室透好幾天沒來上班了,麵對顧客的詢問,小梓也為難地表示不清楚情況。
她擔憂地說道:「安室先生好像是身體出了點狀況……不過沒事的。
」她安慰著因失望而沮喪萬分的男孩:「好啦,打起精神來吧,安室先生肯定也不會想要看到這個樣子的你的。
」希望安室先生快點打起精神來吧。
榎本梓默默地想。
從電話裡傳出來的聲音都沙啞了。
安室透的公寓就在波洛咖啡廳不遠處。
現在還是白天,室內卻一片漆黑。
他從來沒過得這麼邋遢,不僅沒有打掃衛生,也沒有去遛哈羅,隻是一昧地回想半個月前看到的那一幕。
高大的白發青年手裡抱著一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一隻蒼白的手無力從白布中下垂。
風掀起輕飄飄的遮擋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瞳孔中是猩紅的,映著憤怒的絕望。
呼吸仿佛停止了。
【如果再次遇見我的話,殺掉我吧。
】他莫名想到了這句話。
白發青年試圖將他的眼睛合上,但是失敗了。
是要有多麼強烈的不甘心,才要將死前的場景印在眼底。
無論伊澤為了什麼才提出這個請求,安室透感肯定這一刻的他一定是想活下去的。
他還有沒有做完的事情要完成。
可是他先一步死去了。
以一種極其屈辱的方式。
枯瘦的,蒼白的,快要腐爛的。
仿佛看得見那隻手上皮膚細胞在逐漸死亡,這些特征無一不在印證著名為「伊澤」這一生命體正在消亡的事實。
安室透的心口綿密而針紮地疼痛。
他什麼都沒能做到。
或許帶著不甘,帶著屈辱,伊澤痛苦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