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宮宴(2 / 2)
二人自是皆道不曾放心上。
李治見她麵容較上次見麵時又多了分憔悴,又聽她說家裡孩子鬧人,便勸道:「既是累人,就把孤那外甥交由仆婦去照顧餵養,皇姐不就鬆快了?」
「九郎啊九郎!」
遂安公主看著他嘆道:「你也是有一兒一女在膝下的人了,怎麼還像什麼都不知道,說話輕飄飄的讓人生氣!」
遂安公主是李世民第四女,早年嫁給了陳國公竇抗的孫子竇逵,後來竇逵死了,過了幾年又嫁給了千牛備身王大禮,去年剛產下獨子,寶愛至極。
餘蓁也說:「殿下有所不知,這養孩子,輕了怕她不知是非、不成器,重了又擔憂她吃不消會難過……繁瑣極了,況公主初為人母,哪裡能舍下?」
「你聽聽,」遂安公主指著餘蓁,麵卻是朝著李治,「這才像個話!」
又對餘蓁輕笑,望著她的肚子:「你這頭頭是道,倒像是從前想過無數遭一樣,前兒我隱約聽了一耳朵,說是東宮又有喜了,莫不正是你懷上了?」
「啊……不是!」
「有喜的是個宮人,」李治代餘蓁解釋道:「……她家裡有個妹妹,感情極好,年歲雖然差的不多,卻也算是她帶大的,所以話多了些,皇姐別見怪。」
「我見什麼怪?我聽她說話,比聽你的渾言語高興順耳多了。」
……
廬陵長公主跟一群姐妹、侄女簪花品酒,有些煩了,便借口更衣,帶著幾個侍女在外慢慢走著,忽見迎頭走來一位素服道人,定睛一看,正是李淳風。
不由走上前問了聲好。
「天師怎麼這會兒還在宮裡?」
李淳風作揖:「皇上召見,說些天象之事,正要出宮去。」
「天師道法精湛,上回您說小女命中容易犯水禍,數日前她要去劃船,我便拘著沒讓她去,到了晚上,她還跟我生著悶氣,就聽說那湖裡翻了船,好幾個郎君娘子都落了水,死了兩個,好不容易才救上來的也都大病了一場。」
「我與外子都說,要深謝您呢。」
李淳風:「也是令千金的緣法。」
廬陵長公主笑意越發深刻,上回請李淳風給她女兒相麵時,除了水禍這一件,其他幾處都是再好不過,說她是貴室之女,麵有紅鸞添喜之勢,能得一場好姻緣,一生衣食豐足,夫妻和順。
她一家人聽著吉利,便更信了。
廬陵長公主又送了李淳風好幾步,正巧看見前麵李治攜了餘蓁慢慢走著,手上還各提了一盞燈籠,不由一笑,指著餘蓁問道:「您瞧她的麵相如何?」
話一出口,才覺得有些孟浪。
正要彌補——
就聽李淳風已然緩緩開口道:「此女體白肩圓,聲響神清,是富貴長壽之相,一生衣祿無虧,總得貴人愛護,小人難沾身,平生少疾,到老無災……」
廬陵長公主納罕:「無缺損嗎?」
「這世上斷沒有十分的好命格,」李淳風道:「此女亦有幾處不足,雖平安富貴,然……父母緣淺,子女緣薄。」
「能得平安富貴,已是旁人求不得的羨慕,旁的也沒那麼要緊了。」
廬陵長公主笑過,便把這丟到一旁,又送了李淳風一程,才回宴廳。
此時正要開宴,已有小太監報信。
李治與餘蓁也往自己位子上去,眼一偏,餘蓁正巧看見對麵靠後的一張席上,正坐著方才在外麵那個弄哭小孩子的中年男子,便向李治詢問他是誰。
「那是荊王李元景,先帝第六子,孤的皇叔,一向是個愛玩樂的。」
「孤曾聽人說,荊皇叔在家中,羊肉隻取羔羊背脊上的瘦肉,鵝鴨隻取掌中一點玉,驢隻取其唇,魚隻取其腹籽,還日日需要胡女彈琴跳舞助興……」
李治望著執著敲杯的李元景,語氣裡藏著一抹羨慕。
他從前做王爺的時候,雖然沒這麼誇張,但也很是逍遙。
而自從當了太子……哎!
李治頓了頓,又安慰自己,如今總比他大哥李承乾當年要好些。
據說當年李承乾做太子時生活拘束到什麼程度呢?東宮裡器物太舊,乳母心疼他,就去請求長孫皇後,想讓李承乾在東宮的生活條件提高些,被崇尚簡樸長孫皇後以:「太子乃天下萬民表率,豈可沉溺私欲!」給嚴詞拒絕了。
然後……沒幾年,長孫皇後去世。
李承乾像是脫了韁的馬,一頭奔在驕奢淫逸的黃泉路上,誰都拉不回來。
餘蓁瞧著他的表情,又看了看荊王李元景,眼珠一轉,就傾身扯了李治的袖子,輕輕呸道:「淨吃些邊角料!」
李治一愣,忽然撲哧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