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2 / 2)
樓明一向覺得他這個二兒子性格陰沉沉的,越是要緊時刻,越有大注意,可惜樓家家貧,若不然送到縣城的書院去,說不得也能出個秀才。
寧清漓把裝滿了餅子的包袱遞給樓二狗,小小的少年才十歲,眉眼還未長開,卻已露出一絲俊秀,結識的身子背著一把小弓,莫名帶著一絲成人的痞氣。
他靠在門邊兒,從寧清漓手裡接過包袱,揚了揚下巴:「好好看著家,等我們回來。」
下一刻,樓明一巴掌呼在樓二狗頭上:「小子廢話真多,還不快走。」
樓二狗猝不及防,差點被一巴掌打趴在地上。
寧清漓愣愣看著他,忍不住掩嘴噗嗤笑了出來。
樓崗村北麵,有一座山叫白溪山,山間有一處溪流從山頂一直蜿蜒到山腳。
樓明帶著樓崗山一眾漢子足有二十多人,一路從山腳往山上走,沿途設下陷阱、捕獸夾,很快便有所收獲,得了些野兔子野雞什麼的。
夜裡,眾人在空地上安營紮寨,輪流守夜。
篝火下,眾村漢嘻嘻哈哈,說些三流的笑話,有人聽夠了,便朝樓明道:「明頭,咱村屬你有見識,跟我們講點故事嘛。」
樓明抽著水煙,微微一曬:「荒山野嶺的講這些,才容易招鬼!」
「男人陽氣重!咱這麼多人怕什麼!」有人起哄道。
樓明想了想,便道:「那我就講個狐狸精的故事……」
眾村漢嬉笑起來。
說是前朝時,樓崗村還不叫樓崗村,叫胡家莊,莊子上也有百來戶人家,世世代代耕作漁獵,日子平淡。
直到有一天,有個獵戶,打獵的時候,抓到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那狐狸口能吐人言,一直苦苦哀求,可獵戶愛財心切,還是把狐狸宰了,剝了皮去縣裡邊換了米麵回家。
沒想到,等他到家時,卻發現自己的妻子變了模樣,長得美若天仙,嬌滴滴的叫夫君。獵戶被美色迷了眼,就這麼睡下了,第二天,待有人去家裡尋他,卻見獵戶血肉模糊的躺在床上,人皮被剝了去,身邊還有快血肉模糊的肉團子,瞧著像是隻狐狸。
這個故事聽得村漢們齊齊打了個冷戰,就連向來膽子大的樓阿大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天爺嘞,這妖怪死了都能拉個墊背的。」
他嚇得後背發涼,一轉身卻見自家弟弟正淡然得啃著一隻烤兔腿,忍不住戳了戳他。
「二狗子,你不怕?」
樓阿大力氣大,下手沒個輕重,一下子便把樓二狗戳倒在地,惹得人哄堂大笑。
樓二狗瞪了樓阿大一眼,忍了忍才道:「傳說罷了,又不是真的。」
樓阿大憨憨問道:「啊?你怎麼知道啊?」
「如果故事是真的,那後來人如何得知獵戶抓的白狐狸會說話,又如何得知獵戶剝了狐狸皮去縣城裡?」樓二狗反問道。
樓阿大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再者,動物之類若是修煉既為妖惑,修為低微,便是化作厲鬼,也殺不了人。人為萬物之長,這世上最凶最厲的,永遠都是枉死的鬼修。
樓明咧嘴笑道:「還是老二激靈,不過鬼神之事,不要亂說。」
故事講完了,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樓明便讓眾人睡下,自己守第一班崗。
月上柳梢,白溪山上一片靜謐,時而有風聲飄過,吹得草叢簌簌作響。
營地裡,隻有火光隱約閃現。
天邊飄來一朵烏雲,若有若無的遮住了月光,山林間頓時暗了許多。
樓焱慢慢睜開眼睛,他坐起來,眼底一片猩紅,紅色的眼睛望向天際,透過烏雲,一輪隻有他能瞧見的血色月亮懸於天際。
陰氣這麼重?
他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看向不遠處的黑暗裡。
樓明隻覺得困得要命,眼睛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他拚命掐自己大腿,卻連疼都感覺不到,直到一陣黑暗襲來,他「咚」得倒在地上。
樓焱站了起來,閒庭信步地往密林深處走去,陣陣血腥氣隨著濃鬱的陰氣襲來。
「本座有十年不曾見過血食了。」他喃喃說著,掀開麵前遮擋道路的樹枝。
隻見一個半人半骷髏的東西正趴在地上,對著一攤血肉呼哧呼哧吃的正香。
樓焱見著這惡心的場麵,嫌惡得蹙起眉頭,心中不禁覺得煩躁。
魍魎是最低級的妖物,樓焱自修煉小有成就之後,就再也沒吃過這玩意兒,可惜為了早日恢復修為,他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了。
眼前的怪物聽到腳步聲,慢慢抬頭回眸,露出滿是鮮血的大嘴和潰爛的臉,它大約是覺察到危險的靠近,低吼著發出聲響。
下一刻,樓焱身後,暴漲的紅光瞬間將山鬼吞沒,不過片刻,那樣貌可怖的怪物便消失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