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1 / 2)
自那日過後,再也沒有修者來過樓崗村。但寧清漓和樓焱也收斂了許多,不敢再輕易展現修為,隻因為——鬧旱災了。
自入了夏,天一日熱過一日,雨卻沒下過一回,白溪山的溪水乾涸,緊接著井水也少了。
土地乾的皸裂,農民們不得不從極遠的山那邊運水過來,可最後也沒能救活田裡的作物。
樓明家有兩個修者在,偷偷弄些吃的,或還可支撐,可村子裡的旁的人家卻沒有那麼好運氣了,賣兒賣女的也有不少。
寧清漓不斷用靈息四處試探,想要查清乾旱的原因,卻是無果,她見樓焱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著白溪山,不禁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樓焱冷眼道:「有什麼怎麼回事?樓崗村本就貧寒,好一年差一點的,再正常不過了。」
這場乾旱既不是旱魃作祟,也不是什麼火靈經過,隻是一場旱災罷了,這九州大地的農民,哪個沒見過旱災水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寧清漓微微一怔。
此時,樓家的院子裡隻有他們兩個。
樓明和劉氏帶著乾糧去接濟村民,樓阿大和三丫則去了地裡,幫忙從極遠的地方弄水過來。
寧清漓咬了咬唇,手指下意識地扌莫向自己衣衫的夾層,那裡有一塊硬實的金屬,正是她的靈簪。
樓焱看穿了她的想法,伸手抓住她的手:「別想著用你那簪子,除非你想把命搭上。」
寧清漓抬眸,隻見眼前的樓焱不過一個半大小子,滿臉都是稚氣未脫,然而他有一雙與樓家人長得都不一樣的眼睛,狹長的眼角微微吊起,眼神裡帶著一種隱藏的邪氣和放盪不羈。
他直勾勾盯著寧清漓,神色再認真不過,那眼神過於成熟,仿佛這孩子的皮囊下,是一縷成年人的魂魄。
寧清漓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頹然地低下頭:「我知道了。」
那日過後,樓崗村又撐了十幾日,終於有人家斷了糧。
村長魚肉鄉民多年,這種時候,更是囤足了糧食,丁點也不肯交出來,一群漢子到樓明家,眾人議論的半天,決定再進山一次。
這一次他們想往深山裡多走走,多獵一些獵物回來。
隻是舊時深山老林艱險,如今因村子裡的謠傳,能找到的人手也比之前少許多,樓明心中十分擔憂。
「這一回進山,叫寧丫頭跟著一起去。」樓明抽著水煙,聲音含糊地說道。
劉氏愣了愣,怒道:「寧丫頭才九歲!」而後轉念一想,卻也跟著又沉默了。
寧清漓有靈簪在身,村長那邊,說不得還會有什麼壞心思,家裡沒有男人,若是突然發難,根本護不住她,倒不如跟著進山裡,反倒好些。
此時,樓焱也開口道:「我跟她這麼大的時候,也跟著爹爹進山了。」
劉氏嘟囔著「人家是姑娘家,哪能跟你這樣皮糙肉厚的小子比?」
隻想了片刻,劉氏終究是又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仔細些看好了她。」
於是,這一回,寧清漓跟著眾人一起進山。
劉氏用餘下的皮料子幫她做了一對護肘和護膝,一邊幫她收拾衣衫,一邊擔憂道:「我年輕時,也同爹爹進過山,林子裡野獸多,你跟著二小子,千萬不要亂跑。」
寧清漓有靈簪傍身,又有法力,自然是不怕的,隻笑著應下。
樓三丫瞧著,羨慕不已,吵著鬧著也要去,到頭來,被劉氏和樓明一頓竹板炒肉才算消停。
如此籌備三日,照例是準備乾糧和武器,一行足有十幾個人一起出發進山。
此番入山,並不去最近的白溪山,而是轉向北邊,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翻過去便是深山老林,鮮有人跡,獵物也會多些。
寧清漓年紀雖小,但因有修為在身,一路跟著眾人並不吃力。她和樓焱被樓明護在中間,樓阿大在隊尾壓陣,如此行進一整日,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在一處空地修整。
十幾個人烤著篝火,照例一邊喝酒,一邊胡亂閒聊。
寧清漓和樓焱坐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啃著餅。
山中夜裡漸涼,山風呼嘯,嗚咽聲猶如悲鳴。
「這地方可有好久沒來啦。」有個壯漢感嘆道,「若不是鬧飢荒,本沒人過來的。」
樓明似知道他的意思,蹙眉道:「怕什麼,那可是咱們樓家的祖宗!」
寧清漓好奇,轉頭問樓焱道:「山裡有樓家的祖墳?」
樓焱搖搖頭:「沒有,不知。」
樓明見幾個小輩都是一臉好奇,便索性說開道:「前朝那會兒,咱樓崗村出過一個將軍,叫樓穀光,論輩分,那是你們太太太太太爺爺的。」
樓穀光天生神力,又因家境殷實,待十二歲便被父母送到縣裡的鏢局學本事,後來又陰錯陽差,結識了一名武官,此後一路平步青雲,於二十二歲那年,考了武狀元。
他一生戰功赫赫,為前朝皇帝立下汗馬功勞,且為人仗義疏財,又相貌堂堂,英俊瀟灑。那會兒民間都在傳,說樓將軍是要娶公主,做駙馬的。
可惜,沒兩年,那皇帝忌憚樓穀光的威望,便捏造了莫須有的罪名,以戰事不利的罪名,把他給砍了。
樓穀光死後,有一貌美的女子,自稱是他的奴婢,送他屍體歸鄉,又將他葬在這山上。
民間傳言,那女子根本不是奴婢,而是傾慕她的公主,放棄榮華富貴,為他守墳一生。
後來,又過了許多年,有獵戶從山上下來,說後山鬧鬼,樓崗村的村民以為是打擾了先輩的安靜,便極少到後山來。
隻是今年飢荒鬧的厲害,前山沒有多少獵物,樓明這才不得已,到這後山來。
「怕什麼,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再說了咱們不還有你家老二媳婦嘛?你可不就是為了那東西才叫她來的?」說話的人叫樓三彪,乃是樓明的堂弟,人長得很是凶悍,額頭上還有個疤,瞪著人的時候,很有一分猙獰。
他一邊說,一邊貪婪地看向寧清漓。
樓明麵色微冷道:「彪子說什麼呢!我婆娘這般大的時候,也跟著爹爹上山呢!難道都是因為有寶貝?」
樓三彪嗤笑一聲,轉頭瞪著寧清漓,嚇唬道:「小丫頭,這後山裡,可不太平呢,你細皮嫩肉的,別叫野獸叼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