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1 / 2)
正殿之上,安靜的仿佛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
水明姬勾了勾唇角:「好,寧姑娘高風亮節,我也佩服的很啊。」
「青窈你胡說什麼?」寧正鋒厲聲道,他向來從容,卻頭一回慌了神,他急道,「難道諸位以為我青雲派好欺負不成,平白無故便要讓我妹妹受這樣的折磨。」
「雷劫是有些風險,可如今令妹要洗清身上的汙名,也是權宜之計,寧掌門若一再推三阻四,反倒叫人覺得是心虛了。」祁陽道。
寧清漓回眸,朝寧正鋒微微一笑,低聲道:「無妨的哥。」
寧正鋒心疼的眼圈發紅,心中五味陳雜,最後隻得回眸狠狠剜了一眼樓焱。
他知道定然是這小子惹了什麼事,反倒叫妹妹受苦。
樓焱看向寧清漓,見她眉頭微蹙,對他卻是滿眼的擔憂,這讓樓焱心中狠狠一顫,他低頭,藏住眼中殺意,兩隻手攥拳,握得緊緊的。
周深曉見吵得差不多了,才慢慢道:「這法子雖是極端了些,但倒也是最快最有效率的,寧掌門放心,此陣由我親自持陣,絕不會讓令妹有任何閃失。」
寧正鋒聽此,心知此事已無回旋餘地,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九霄雲雷引天劫起陣極大,浮山劍宗的弟子已將後山清出一塊空地,帶周深曉親至。
周深曉踏入陣眼,隻見地上錯綜復雜的陣法剎那間亮了起來,寧清漓被人引入陣中。
偌大陣法泛著幽幽藍光,錯綜復雜的花紋鋪了滿地,寧清漓一襲青雲派的竹紋青衫,滿頭烏發以天舞靈簪攢著,山風習習,她瞧著地上的陣法,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莫名親切之感。
九霄雲雷引天劫,這世上隻怕無人比她更了解此陣,也更不怕此陣了。
周深曉瞧著寧清漓立在陣法中的樣子,隻覺這姑娘長身而立的姿態,與記憶中師妹的模樣,竟在剎那間重疊。
他下意識地低聲喃喃出聲:「師妹……」
而後才回過神來,輕輕嘆了口氣。
「寧姑娘,小心了。」他朗聲道,而後起陣。
滿天烏雲壓降過來,鈞天門眾人神色各異。祁陽看向水明姬,壓低聲音道:「她當真是個魔修?」
水明姬安撫道:「她便不是魔修,也定然與魔修有所瓜葛,隻要雷劫一響,她的同夥必然來救。」
一邊說著,水明姬一邊抬頭去尋樓焱的蹤跡,卻見他就立在青雲派人中,正陰森森地看著她。
水明姬被樓焱看的心頭一跳,心中竟是瞬間升起一種恐慌之感,恨不得立刻轉身便逃。
梅姬不知何時,罩著一身灰袍,低頭走到樓焱身後,低聲道:「殿下,洛川已帶萬名魔將候在浮山劍宗腳下,一旦有個風吹草低便會上山,定是萬無一失。」
樓焱點了點頭,輕聲道:「好,吩咐下去,今日不殺人,隻一樣,寧青窈掉一根頭發,本座唯你是問。」
「是。」
此時,周深曉輕咳一聲,又命應晨拿了幾枚丹藥服下,而後他身上靈息驟然暴增整個人都泛著陣陣藍光。
這靈息幾乎覆蓋了整座山峰,在一旁圍觀的仙門百家,隻覺一陣陣涼意沁人心脾。
下一刻,周深曉拔劍,寶劍錚鳴。
這悍然之力一時之間,隻叫仙門百家都跟著膽寒。人人都知道,周深曉病入膏肓,尚有此等力量,若是他全勝之時,浮山劍宗又豈會叫鈞天門欺上門來?
在這各懷鬼胎的心思中,第一道雷驟然落下。
寧清漓隻覺渾身一陣劇痛,她吐出一口鮮血,半跪在地上。
不遠處,仙家百門皆被這壯觀場麵驚動,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
眾人心中皆是一陣心驚,忍不住想這姑娘當真能受得住三道雷劫嗎?
樓焱站在原地,目眥欲裂,幾要上前,卻被寧正鋒死死拽住。
寧正鋒瞪著他,壓抑著萬千憤怒:「你現在上去,她方才那一下便白挨了!」
樓焱呼吸急促,他聲音嘶啞道:「你以為這雷劫挺過,便會息事寧人嗎?」
寧正鋒麵色一變,看著樓焱,他心中轉過數念,許久才出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寧正鋒這人滑不溜手,他骨子裡沒什麼正邪之爭,青雲派上下倒是正道,但當年對他父親,如何卑鄙無恥。
當初若不是魔修救了他,寧正鋒更不會有今日。
他從來都不在乎樓焱是不是魔修,是什麼背景,但這前提是,他不能拖累自己的妹妹。
「你到底是誰?」寧正鋒咬牙切齒問道,「若是拖累我妹妹,我定不會放過你!」
樓焱神色復雜地看了寧正鋒一眼道:「我隻能告訴你,鈞天門也罷,水明姬也罷,都是沖著我來的。」
「水明姬不是風疾的人嗎?」寧正鋒氣道。
「我們不是一路,還是死對頭。」樓焱話音剛落,第二道雷劫已落下。
天舞靈簪在寧清漓的頭上閃過一陣光芒,竟是生生接下這一擊,而後哢嚓裂成兩半。
寧清漓滿頭烏發散落開來,整個人仿佛一隻殘敗的蝴蝶,在燦爛的藍色光芒中,慢慢落地,再度吐出一口鮮血。
雷電仿佛劈在寧清漓的魂靈之中,她捂著月匈口,跪在地上重重喘息著。
寧清漓已許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疼痛了,她抬眸,便能看到站在寧正鋒身後的樓焱。
樓焱瞪著一雙猩紅的眼,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眼底的殺氣仿佛一把利劍一般呼之欲出。
寧清漓疲憊地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而後她撿起跌落在地上的佩劍,慢慢站起來。
水明姬麵色難看,她今日發難,都是羅剎示意,隻說要她想法子,無論如何也要引寧清漓受這雷劫,可如今兩道雷劫下去,也不見任何異動,她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心虛起來。
寧清漓的目光掃過陣外諸人,最後停在周深曉臉上:「周掌門還有一擊,來吧。」
周深曉蹙眉道:「寧姑娘若覺得不適,也可再等等。」
天邊雲層漸厚,後來更是有綿綿細雨落了下來,寧清漓迎著風雨而立,眉眼間一片坦然。
她朗聲道:「不必了,早些自證清白,也好早些抓到那真正危害天下之人。仙門百家,若是永遠活在相互猜忌之中,還如何能抵禦外敵,能保天下安穩?」
周深曉未料到寧清漓竟有如此格局,不禁頗為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他忍不住道:「寧姑娘方才所說之話,特別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寧清漓笑了笑,斂目道:「可我,不是那個人。」
第三道雷劫落下,寧清漓重重倒在地上,她口中噴出的鮮血斑駁了衣襟。
樓焱再忍不住飛身上前,將她一把扶起來,眉宇間因為憤怒,而隱約透出紅色的魔紋。
寧清漓靠在樓焱懷裡,她想把他推開,可這個懷抱又暖又結實,竟讓她一時沒有忍住。
「你別過來。」她委屈道,奈何樓焱卻把她箍得更緊了。
「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樓焱沉聲道,「你不該答應。」
寧清漓疲憊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可若你是魔修,若我不答應,他們再尋別的法子可怎麼辦?」
樓焱沒有說話,可寧清漓卻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水明姬是沖著你來的是不是?別怕,有我在,定然會護你周全。」寧清漓輕輕咳嗽著,她目光灼灼,遙遙盯著水明姬慢慢直起月要來。
她掙脫開樓焱的懷抱,踉蹌著往前一步,擋在他的麵前。
樓焱瞧著寧清漓纖細的背影,卻覺得一顆心滾燙不已,女孩子羸弱的身影,卻站的筆直,手中劍低垂,橫在眾人眼前。
「三道雷劫已過,我清白自證!」寧清漓鏗鏘有力道,「鈞天門誣陷我青雲,這個公道,我必要討回!」
祁陽麵色難看地看向水明姬,氣道:「怎會如此?」
水明姬的眼中也略過一絲慌亂,一時之間,竟萌生退意。
然而就在此時,寧清漓腳下的陣法突然散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刺的眾人睜不開眼睛。
周深曉忽然發現,他仿佛控製不住自己的靈息一般,身體內的力量竟仿佛被什麼吸出來似的,正層出不窮的往陣法中灌進去。
而天上濃雲並未散去,雷聲滾滾,眾人皆是變了臉色。
應晨亦瞧出不對勁來,驚道:「不對,這陣法被人改過!」
第四道雷劫猝不及防的落下,樓焱上前一步,將寧清漓護在身下,這雷劫重重打在他的身上。
「阿嚴!」寧清漓驚呼一聲。
下一刻,隻見樓焱眼中一片猩紅,額間一點魔紋也越發清晰起來,他滿頭青絲漸漸染上一絲暗紅,就連眉眼,也開始有些微變化。
寧清漓一時之間愣住了。
強大的魔息自樓焱身上散發出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樓焱冷笑道:「找死!」
與此同時,藏劍峰下,眯著眼的蟒龍慢慢睜開眼睛,藏劍閣中,正陽劍發出陣陣嗡鳴。
樓焱任由強大的魔息一點點充斥著自己的體內,陣法之中狂風大作,一股股暗紅色的光芒將那清亮的藍色壓了下去。
「那人是魔修!」
「天哪,竟真的是魔修!」
「這人是誰?怎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他是風疾嗎?」
「不……不會吧……」
與此同時,浮山劍宗山下,洛川眯著眼冷冷一笑,大喊道:「殺!迎魔尊歸位!」
眾魔將發出一聲大喊,殺上山去。
樓焱擋在寧清漓麵前,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切。魔修們已殺上山來,正與正道弟子廝殺成一片。
寧清漓怔忪看著樓焱的背影,顫抖著喚道:「阿嚴?」
樓焱的背微微僵硬,一時之間,他竟不敢回頭,更不敢應聲。
繞是素來殺伐決斷的樓焱,如今也隻剩下滿心的柔腸,不知如何麵對身後的女子。
他眉眼間一時竟有些哀傷。
「有我在,定不會叫他們傷你半分。」樓焱低低說道。
然而寧清漓卻雙眼微紅。
少年人清亮的嗓音漸漸變得深沉,他的背影也悍然抽長了許多。
他背對著自己,於滿天雷霆之下,擋下一切攻擊。可寧清漓的手卻在抖。
她還記得,那年雷劫之下,她的正陽劍與焚天碰撞在一起,發出聲聲脆響。
她還記得,那囂張而不可一世的男人冷冷說道:「待你死後,我便踏平浮山劍宗,叫這裡四處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她忽而又想起,想起那日她與他坐在樓家院外,他苦惱地說道:「與人競技,那廝厚顏無恥,畫了個陣法,算計我。」
是啊,他修為了得,見多識廣,對修真界魔界,皆是了如指掌,這樣的人又怎會是無名小卒?
她怎會沒發現呢?
寧清漓愣愣看著樓焱,兩行清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你是誰!」寧清漓突然崩潰一般,伸手抓住樓焱的衣襟,「你到底是誰!」
她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問道。
樓焱回眸,瞧著寧清漓慌亂的模樣,微微一愣,他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說出自己的身份。
他澀然道:「你別生氣……我……」
然而他話音未落,周深曉已怒道:「樓焱!你還我師妹命來!」
周深曉話音剛落,第五道雷劫落下,樓焱雙眼猩紅,梅姬自人群中一躍而起,將一把寶劍扔向樓焱。
隻聽一聲錚鳴,焚天出鞘,伴著滾滾的火係靈息和熱浪剎那間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樓焱一劍劈開第五道天雷,冷聲道:「周深曉,單憑你的本事,還傷不了本座。」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露出驚恐的神色。
「是樓焱!真的是樓焱!魔尊樓焱復活了!」
寧清漓重重喘息著,她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荒唐的夢境。
他怎麼會是樓焱呢?
怎麼就會是樓焱呢?
她不在乎他是魔修,什麼立場,什麼正邪兩道之爭,她都可以放棄!
但他不可以是樓焱啊!
樓焱暴漲的魔息幻化出實體的火焰,整個陣法都被燃燒起來,隻有寧清漓被樓焱護在身後,他始終沒有回頭,隻看著周深曉,嘴角勾著一絲笑容。
四處充滿著尖叫,怒吼,法術滿天亂竄,不停有人倒地。
周深曉噴出一口鮮血,眼圈通紅的看著樓焱,歇斯底裡道:「今日浮山劍宗上下,便是拚盡最後一個人,最後一滴血,也不能放走樓焱!」
「那你可以試試看。」樓焱懶洋洋道,他回眸看向寧清漓,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寧清漓掙紮著,卻被樓焱抓緊手腕。
「跟我走。」他的聲音帶著些許危險。
「我不!」寧清漓看著樓焱,她伸出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樓焱的手,痛苦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正邪之爭於你便那麼重要嗎?」樓焱氣道。
寧清漓不吭聲。
樓焱的眼神漸漸變得狠厲起來,他剛要再張口說什麼,卻聽身後一聲雷鳴,第七道天雷落下。
焚天劍再度揮出,將天雷隨手劈開。
強弩之末的周深曉對上樓焱根本毫無勝算,樓焱本就不痛快,見周深曉仍是蒼蠅似的沖上來,不禁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飛身而起,焚天劍所到之處,皆是燃起大火,火勢隨著他的力量加強,浮山劍宗弟子盡數被困在原地。
寧清漓回過神來,氣道:「樓焱!你停下!」
樓焱冷冷瞧寧清漓一眼,慢慢道:「正道與我,你隻能選一樣。」
成年的樓焱俊美的仿佛從畫中走出一般,他長身而立,一襲黑衣,周身是若有若無的魔焰,一雙眸子隱約泛著妖冶的光,亦正亦邪的模樣叫人難以抗拒。
「選啊!」樓焱大喊道,他仿佛一頭孤注一擲的野獸,已將自己全部身家丟在了賭桌上,隻等開這最後一局。
要麼便是天堂,要麼便是地獄。
然而,他看著寧清漓絕望的閉上眼。
寧清漓祭出全身靈息,水係靈息義無反顧地撲向焚天劍,將大火一處處撲滅。
樓焱瞪大眼睛,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不選我?」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今日在此暴露身份,前有仙門百家,後有魔界風疾和八部,他必須全力以赴,才能在這亂局中占據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