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1 / 2)
雖然兩人住在一起半年,顧清淮背過她也抱過她,但都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
背的時候是她肚子疼,隔著厚厚的羽絨服和沖鋒衣。
抱的時候是她受了傷,他拿他的襯衣把她裹得像個蠶繭。
他的所有舉動都溫柔而分寸感十足,甚至是疏離的,那些時候肌膚沒有一寸相貼。
真正碰到,是他生日,他短暫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因為她想要給他抹奶油卻不敢。
她碰到他的鼻尖,現在再想起那一刻,指尖的觸感依舊清晰,天崩地裂的心動仿佛要將她吞沒。
再就是現在。
鍾意低頭,看顧清淮冷白乾淨的手指鬆散圈住她的腕骨,他的指甲修剪乾淨徹底,凸起的骨骼和青筋是年輕男人的禁欲和冷氣。
這樣修長漂亮的手,如果放在網絡,簡直是手控福利、讓人想要舔屏。
而現在,他牽著自己手腕。
溫熱、乾燥,似有薄繭,窸窣的電流在不斷擴散,夜風吹來都是熱的。
鍾意懵懵的,滿腦子都是顧清淮和那個小姑娘說話的場景。
卻聽見他輕聲哄人:「鍾意也有。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那語氣溫柔得能將人溺斃,比他跟那個女孩說話的時候還要耐心。
她本來就對「好不好」這三個字沒有什麼免疫力,更別提是從喜歡的人嘴裡說出來。
他字音裡的在乎、小心翼翼甚至是縱容,都清晰分明,讓她的心止不住塌陷軟成一片。
那些細小的委屈冒出來,在他清澈柔和的目光下倏然消散。
她剛要蹬鼻子上臉跟他講講條件,比如你以後不準凶我、不準再說給我把頭擰掉,就聽他又小男孩似的低低說了句:「我不喜歡她。」
她張了張嘴,瞬間什麼都說不出來。
緊繃一天的神經已經鬆懈,全神貫注在手術室奮鬥一天的大腦也變成廢銅爛鐵無法運轉。
當她慢了半拍仰起臉看他,他已經移開視線。
昏暗路燈把他眼睫染得溫和,就連耳邊泛起的紅都分外可愛,那鬆軟清爽的頭發讓人很想揉一把,隻可惜她不敢。
這位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裴警官,毒販眼裡的尖兵利刃,同事眼裡的緝毒機器,公安部a級通緝犯都沒頂住他冷眼審訊,此時卻看天看月亮看星星,就是不敢再看身邊的小姑娘一眼。
而他身邊的小姑娘、那位冷靜溫柔的外科醫生,此時低垂著小腦袋憋笑憋到肩膀顫抖。
當那隻被主人牽在手裡的薩摩耶再次路過她身邊、和她對上視線,她甚至非常得意地挑了挑眉,示意薩摩耶去看顧清淮牽她的手。
她美滋滋小聲咕噥,聲音近乎自言自語:「你以為就你有嗎,我也有,哼。」
顧清淮低頭,看鍾意煞有介事跟一隻狗爭個高下。
她睫毛卷翹像個瓷娃娃,臉上還有沒消下去的嬰兒肥,猜測或許她八十歲也是這樣。
也是這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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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鍾意,對每一天都充滿期待。
她像個攢鬆果過冬的小鬆鼠,每天收集一點顧清淮喜歡她的證據,為每一顆鬆果笑彎眼睛。
她猜,她的心願清單似乎被神聽了去。
所以神派顧清淮到她身邊,一個一個實現她的所有願望。
後來冬雪紛飛漫天鵝毛。
她再想起這個夏天,隻覺恍如隔世,美好得像不真實的夢境。
某天晚上睡覺前,鍾意刷朋友圈,目光頓時凝住——竟然有人轉發音樂節門票鏈接!
她戳開詳情頁,在樂隊名單裡看到自己的心頭好,時間是六月底,地點是清遠江畔文化公園。
她關於夏天的一大願望,就是音樂節。一個人聽會落寞會因氣氛熱淚盈眶,可如果身邊是喜歡的人,心境便會大有不同,隻剩甜美。
鍾意甚至沒有事先問過顧清淮,就狠了狠心買了兩張票。
等顧清淮下班的時刻,儼然像個等家長給試卷簽名的小朋友。
顧清淮會答應嗎?
顧清淮會不會覺得無聊……
如果她求一求他呢?他會陪著自己去看嗎?
初生的夏天,窗外蟬鳴陣陣。
樹蔭下有乘涼的爺爺奶奶,在說年輕時候抓了幾個逃犯又受了幾回傷。
孫子孫女在他們身邊吹泡泡玩遙控汽車,間隙看一眼自己的爺爺奶奶,笑嘻嘻說一句:「牛皮大王!」
顧清淮難得準時下班,路過小區水果攤,想起某個傻子說,想要抱著西瓜看電影。
她發了什麼他沒來得急看,她就已經刪掉。
隻記得幾個關鍵字:西瓜、電影、音樂節、海邊、日出。
顧清淮從水果店出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個冰鎮西瓜,冷颼颼冒著水珠。
到家門口,他按下密碼,鍾意和南博萬一起撲上來,像家裡養了兩隻膩人的狗狗。
小狗狗叫南博萬,乖巧懂事,思想成熟。
另外一隻叫鍾意,小孩似的長不大,但他毫無辦法。
甚至,隻會覺得可愛。
顧清淮揉揉鼻尖,心髒發軟,把手裡的西瓜遞給鍾意。
如願以償,看她眼睛彎起,眼尾的弧度細細尖尖,像月牙。
雖然是夏天,鍾意考慮到家裡有位男同誌,從不會穿著睡衣在公共區域亂晃。
她洗完澡依舊穿戴整齊,到膝蓋的薑黃色棉質連衣裙,沒什麼裝飾也沒什麼月要身,人在衣中晃。
顧清淮回臥室,鍾意跑到廚房把西瓜切成兩半。
顧清淮洗完澡換了白t恤黑色運動中褲,在她身邊坐下來。
鍾意非常狗腿地、以一個小太監的架勢,給他上貢半個西瓜,捏細了嗓子說話:「是內務府剛送來的夏瓜,小的特意切開給您嘗個新鮮。」
顧清淮無可奈何,卻還是斂起表情配合她,清清冷冷說了句:「謝主隆恩。」
鍾意噔噔噔跑去開投影,沖著顧清淮嘿嘿一笑:「是一部日本電影,叫《情書》。」
她找電影的時候沒有多想,可當身邊坐著自己喜歡的人,她才發現這電影不能更加應景。
顧清淮對於電影沒有什麼興趣,他腦子裡都是案件線索,那一張張毒販的臉拚成販毒脈絡。
吸毒的散戶,居民樓的廢水,以及最新的線人舉報,聯係千絲萬縷,隻差臨門一腳。
連軸轉幾十個小時,大腦難免昏沉。
顧清淮人往後靠,手肘抵在沙發靠背撐著腦袋,目光慢慢落在鍾意身上。
她看電影,他看她。
「這個女主是不是好可愛,像隻小兔子,男主怎麼忍心把那個紙箱子一樣的東西扣在她腦袋上呢?「
也就是這個瞬間,鍾意驀地回頭,她發現顧清淮沒有看電影,他是在看她。
投影斑駁的光落在他臉上,那眉眼依舊乾淨到冷淡,眉骨挺拔鳳眼淩厲上揚,可那目光竟然是柔和的。
鍾意的耳朵在那道視線裡慢慢升溫,拚命想著說點什麼:「女主是不是很可愛?」
顧清淮眼皮懶懶掀起,散漫而又漫不經心,淡淡說了句:「比不上你。」
鍾意飛快看他一眼,而後低下頭,抱起西瓜開始吃,借西瓜的冷氣把自己冰鎮。
她攥著勺子,落在西瓜最中間,勺子轉了個圈挖出一個球,是最甜的那一口。
送到嘴裡,饜足地眯起眼睛:「吼甜!」
顧清淮把自己的那半個西瓜遞到她麵前。
鍾意咽下嘴裡甜甜的汁水,眼睛眨巴眨巴:「可以嗎?」
顧清淮點頭,她又大大咧咧把他西瓜最甜的那口挖走,笑得像個小朋友:「你的這個更甜。」
顧清淮懶得理她,這個南方帥哥吃東西斯斯文文的,完美詮釋秀色可餐。
鍾意心跳突然有些快,她看著投影,沒有轉頭,輕輕喊了他一聲:「顧清淮。」
身側的人「嗯」了聲,他的嘴裡都是西瓜,冷白如玉的臉頰有個微微的凸起,嘴巴緊緊閉著,特別可愛。
鍾意猜學生時代給喜歡的男孩子送情書,心跳是不是就這麼快?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小到沒出息:「這個周六你有時間嗎?」
顧清淮冷淡垂著眼皮,看她緊張得睫毛顫抖,手指緊緊攥著鐵勺子,半天沒往嘴裡慫一口西瓜。
他問:「周六有什麼事嗎。」
鍾意若無其事「哦」了一聲,心跳估計已經逼近一百六:「音樂節,在湖畔,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
這樣簡單的句子,她卻用了說「我喜歡你」的勇氣。
說完,焦急等一個回答,就好像剛剛跟他表白過,等一句要不要在一起。
顧清淮沉思片刻。毒販在哪,交易在哪,他就在哪。
他的時間,從來都不是自己說了算,又如何答應一個女孩的邀約。
「難說。」
鍾意剛才砰砰跳到嗓子眼兒的小心髒,瞬間墜入冰冷深海,嘴裡西瓜一下子不甜了。
如果顧清淮約她,她一定排除萬難,開心得要飛起。
大概這就是喜歡和被喜歡的不對等嗎?
她抿了抿唇,最後低著頭不看他,小小聲說:「我買了兩張票……如果你有時間就來,沒有時間就算啦。」
她努力裝作輕快,可那嘴角向下,直到電影播到最後,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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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節在六月三十號,是個周六。
不知道這一天有多被上天偏愛,所以才將這一年所有的浪漫好像都凝聚在這一天。
晚上,音樂節結束後,還將會有一場流星雨。
鍾意起了個大早,空盪盪的房子裡,沒有任何顧清淮回來過的跡象。
她等了一個上午,期間門鈴沒響一次,她都條件反射一樣彈到門口。
可當門打開,是物業、是快遞、是外賣小哥。
鍾意幽幽嘆口氣,下午臨走時,把兩張門票留下一張,壓在餐桌水杯下麵。
雖然不抱希望,但還是給自己留了一絲希望。
因為想要和顧清淮一起去,所以孤注一擲,沒有約葉錚和韋寧,現在她一個人形單影隻,也是可憐。
雖然有她喜歡的樂隊,但還是忍不住想,如果顧清淮在多好,如果那首歌可以和顧清淮一起聽多好。
門票對於鍾意來說並不便宜,必須聽個夠本才行。
她打起精神,換了一條漂漂亮亮的白色小裙子,背著正紅色斜挎包出門。
音樂節現場,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年輕人。
或和閨蜜朋友一起,或依偎在男朋友身邊,這一切把她的孤單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