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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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一聲就回家了?」

鍾意媽媽看著門外淋成小狗的鍾意,很是驚訝。

衣服濕漉漉黏在身上,雨水讓臉上的淚痕不再明顯,鍾意輕輕彎起嘴角:「就是想你和爸爸了。」

「快進來,」媽媽攬過鍾意的肩,去關門,「怎麼突然下這麼大的雨啊。」

她把鍾意推進房間:「冷不冷?趕緊洗個熱水澡,等爸爸回來我們就吃飯。」

鍾意家的條件不怎麼好,爸爸媽媽都沒有念完高中就輟學。

爺爺奶奶這邊還有一個姑姑,但是家裡隻能供一個孩子上學,所以爸爸主動提出讓妹妹上。

媽媽那邊情況則完全相反,外公外婆重男輕女,很早就不讓媽媽上學,讓她打工供弟弟讀書。

算起來,爸爸媽媽是同村的青梅竹馬。

他們十八歲離開家鄉,二十歲在一起,這些年什麼苦都吃過,什麼工都乾過。

鍾意的童年沒有公主裙沒有高檔玩具,每天天不亮就被媽媽抱起來,跟著爸爸媽媽的小吃車去出攤,而小吃車下麵、顧客看不到的位置,爸爸媽媽給她開辟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可以窩在裡麵睡覺看書玩娃娃。

再大一些,她就搬個小凳子在小吃車旁邊寫作業,寧可跟著爸爸媽媽風裡來雨裡去,也不要一個人待在空盪盪的家。她其實從小就有些粘人。

後來她要念初中,離家很遠,不得不住校。

鎮上的學校環境很亂很差,爸爸費了好大力氣,把她送進城裡的學校讀初三。

那所初中教學條件最好,可又怕她受欺負,他們給當時的班主任送了很多老家的土特產。

第二天,鍾意就看到那個塑料袋出現在垃圾桶。

辦公室門沒關,班主任正一臉嫌棄地跟人抱怨:「什麼東西啊,髒死了,一股味兒。」

鍾意撿出來,洗乾淨,拿回宿舍,恰巧被宿舍的女孩看見,說她撿垃圾桶裡的東西吃。

鍾意不在乎。

她隻在乎很少的人很少的事,其餘的時間全部用來學習。

天道酬勤,她的中考成績優異,六月的學校宣傳欄貼出她的喜報。

高中離家更遠了,爸爸媽媽拉貨的小貨車拉著她的行李和被褥。

開學那天,鍾意在學校門口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眼淚不聽話,吧嗒吧嗒地掉,無比想要回到小時候。

開學沒多久,爸爸媽媽實在不放心,來給她送了好幾次衣服和吃的。

他們穿著乾淨整齊的衣服,卻很局促的樣子,約她在離學校很遠的路口。

鍾意不解,想著爸爸媽媽來了,帶他們看一看她的學校。

爸爸卻說不了,那個時候他開始販菜、賣菜,有些不好意思:「讓你同學看到,瞧不起你。」

他的目光躲閃,說完還乾巴巴笑了笑,語氣裡是滿滿的歉疚。

那個瞬間,鍾意恨不能一夜長大,讀完大學參加工作,讓爸爸媽媽過好日子。

「好好吃飯,好好學習,」爸爸把口袋裡的零花錢都給她,「快回去上課吧。」

鍾意往回走,鼻子酸澀難忍。

快到校門口時,又被媽媽喊住:「這些水果你帶回去跟同學分,媽媽挑的都是好的。」

眼淚來不及擦,媽媽看著她這個樣子,眼圈瞬間也紅了。

鍾意看著爸爸媽媽開著家裡的小貨車來了又走,她也好想好想跟著爸爸回家。

可是一周後,爸爸媽媽作出決定,要來租房給她陪讀,他說反正賣菜嘛,在哪都是一樣的……

其實,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被好好愛著、妥帖照顧的那個。

不管是爸爸媽媽還是顧清淮、還是她的好朋友趙雪青,他們都對她很好很好。

她原本也可以長成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她自己的錯。

洗完澡,外麵天黑了,雨也停了。

她在燈影裡看著父母頭上的白發,眼角遍布的皺紋,夾菜的粗糙的雙手,悄悄紅了眼睛。

「爸爸聽說你回來,想去給你買糖炒栗子來著,但是下雨人家沒有出攤。」

老實巴交的父親笑了笑:「等下次。」

下次,兩個字針一樣,猛地紮入她的心尖。

鍾意笑著說「好」,低下頭時濕潤的眼睫在燈光下,一閃一閃。

媽媽又問:「小顧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呀?」

那個瞬間,腦海有個無比猙獰的聲音——

你看,所有人都因為你過得很辛苦。

爸爸媽媽是這樣,顧清淮也是這樣。

鍾意,你真的不應該留在這個世界上。

鍾意心如刀絞,月匈口悶悶的疼,讓她喘不過氣來:「他工作忙。」

爸爸媽媽點頭,又問:「今天晚上住在家裡吧?」

重傷昏迷的顧清淮,出生就沒見過爸爸,媽媽也早在四年前離世。

她把他害成那個樣子,自己還在這裡和爸爸媽媽吃飯。

她配嗎?

鍾意搖頭,努力彎出一個笑:「不了,我得走。」

天很黑,她夜盲,爸爸媽媽不放心,一直送出很遠很遠。

鍾意上了最後一班大巴車,隔著車窗看向已經不再年輕的父母。

大巴車啟動,她趴在車窗上努力往外看。

一開始還能聽見媽媽說「到了打電話」,之後,什麼都看不清,她拚命睜著眼睛。

爸爸媽媽轉身的瞬間,鍾意坐在車裡,淚如雨下。

對不起啊,爸爸媽媽。

我真的太疼太疼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鍾意媽媽出門沒帶手機,那個用了好多年、屏幕早就裂掉的手機被遺落在餐桌上,此時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家裡,響起提示音。

銀行卡進賬二十萬,來自她的寶貝女兒。

-

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復發在意料之中,又或者說,那不是復發,她就從來都沒有好過。

每一次電視新聞播報,都是在撕裂她的傷口,逼著她回憶曾經的點滴。

其實這些她早就習慣,無非是大腦不受控製地去經歷曾經的創傷場景。

讓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陷入崩潰的,是顧清淮重傷昏迷。

她走了好遠好遠的路,熬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等來一張宣判無罪的診斷報告,才等到魏寒告訴她:恭喜你,你已經進入整合期。

她這才敢偷偷往顧清淮的方向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可就是因為她靠近的這一點點,讓顧清淮陷入萬劫不復。

現在,塵埃落定,皆大歡喜,隻有她,成為最大的敗筆。

腦海裡有個聲音,告訴她,去死吧,去死吧,死了才能贖罪,死了就不會這麼疼了,死了就可以忘記了……

手指不斷收緊,鋒利的觸感刺痛掌心。

鍾意下了車,成為喧鬧街頭的孤魂野鬼。

她像個被宣判死刑的死刑犯,卻不知道劊子手會何時行刑。

街上人來人往,不知道要往哪一處聚集。

她跟著他們,沒有自己的方向,隻是麻木地往前走著。

腦袋裡一片空白,有人在不停、不停地說話。

一個聲音趾高氣昂,說他不要你,如果不是你,他不會快要死掉。

另一個聲音奄奄一息,說他要我,你騙人。

於是那個聲音尖銳反問:如果他要你,他為什麼不來找你?

對啊,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因為,沒有人願意要我,我是個爛人,我是個害人精。

腦子變得很亂,傷口被大力撕扯,所有防線轟然倒塌。

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被刻意遺忘的畫麵一股腦湧入。

眼前,是班主任的冷眼,是班裡男生肆意的笑,是領導在應酬上搭過來的那隻手,是所有證據毀損的、顧清淮送她地那一支錄音筆……

耳邊,他們說著「惡心」、「馬子」、「你有沒有騎過她」、「肯定是她先去勾引」……層層疊疊織成網,將她籠罩其中,無法逃脫。

最後,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顧清淮。

腦袋疼得快要炸裂,鍾意分不清今夕何夕,眼前一片模糊,月匈腔的心髒死氣沉沉地跳動。

她在無人的角落蹲下來,把臉埋在手臂,濕熱的眼淚肆無忌憚,在一瞬間將她兜頭淹沒……

她像是深海上被卷入暴風雨的一葉扁舟,停不了岸,看不見燈塔,隻能在無邊黑暗中任由自己溺斃,靜靜等待解脫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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