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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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母後宮裡,可住得習慣?」朱棣問。

「回殿下的話,蒙皇後娘娘關懷,一切都好。」

「母後是極善良寬容的人,又很喜歡你,還望你不要拘束。若缺什麼、或有什麼事,實在不便告訴母後的,來告訴我。」

「是。奴多謝殿下。」

朱棣攢了一月的話想說,此刻腦子裡亂成一團,千頭萬緒,不知先說哪句,又怕沒話說時儀華就告退走了,便道:「你說要抄書,在哪裡抄?就在這裡可好?我將下人們都叫回來。」多些人作見證,朱棣站得離她遠些,應當不會被人汙蔑清白。

朱棣已經想得這樣周全,儀華沒理由拒絕,便含羞答應一聲:「是。」走去書案前坐下。

朱棣揚聲叫了長隨和徐家私婢進來,又叫禦書閣的宦官們來伺候徐姑娘筆墨,他自己踱去書架那邊。

儀華在看《宋史》,那他也拿一本《宋史》來看。

《宋史》卷帙浩繁,有近五百卷之多。儀華看的是第二百四十二卷,《列傳第一·後妃上》。朱棣抽了第二百四十四卷出來,是《列傳第三·宗室一》。才隻看了個開頭,便掩卷一聲長嘆。

儀華剛要動筆,聽見朱棣嘆氣,便問:「殿下何嘆?」

朱棣道:「開篇看見元人評語,說宋代分封諸王,隻有其名而無其實,諸王手中無兵權,戰時不但不能禦敵,反倒在靖康之亂時紛紛被金國俘虜淩虐,不免慨嘆。」

事涉朝政軍事,儀華顧忌父親身份敏感,不敢妄議。聽得朱棣繼續道:「父皇定是以史為鑒,才勉勵我們兄弟勤學兵法,將來帶兵就藩,拱衛朝廷。」

儀華道:「殿下讀史書而知君父苦心,陛下知道了,定當十分欣慰。」半虛半實,是真心話,也帶一點客套恭維。她無心對朱棣虛偽,但身在宮中,此處遍布皇帝耳目,她也隻有這些客套話敢說。言多必失,說多了,既是給家裡招禍,又有可能連累燕王。巍巍國公府,太容易招皇帝忌諱。

好在朱棣生長在宮裡,也是一樣的謹慎乖覺,聽得出她話語的虛實,並不見怪。

反倒像是多了個穩妥的夥伴似的。

朱棣與朱橚是同母所出,自從懂事便是一條心,他並非孤身一人。但這次和徐氏心意相通,與兄弟血脈相連之情,很是不同。

明明總共才見了第二麵,短短來回幾句對話,彼此間奇妙地察覺到這種細微的相似,各自心裡都是一動。

儀華繼續抄寫,朱棣則在不遠不近的書架前站著讀書。整間書閣,隻有兩人翻書頁的沙沙聲,和暖爐中紅羅炭偶爾「劈啪」的爆燃響。

《宗室一》的第一篇,傳主是宋太/祖與宋太宗的四弟,魏悼王趙廷美。北宋開國,宋太/祖與太宗約定,帝位兄終弟及,然而太宗登基後,卻將廷美屢屢貶斥,令其憂悸而卒。

朱棣看了,覺得堵心,草草翻過。

第二篇,卻是宋太/祖次子,燕懿王趙德昭。叔父宋太宗即位後,對其猜忌不已,最終迫其自刎。緊接著第三篇是宋太/祖四子,秦康惠王趙德芳,也是少年暴卒,死得不明不白,後世多猜測死因與其叔太宗有關。

朱棣不忍卒讀,將書合上放回書架,踱出來透口氣,看儀華寫字。

見儀華已經抄好兩頁。

一頁是宋真宗的章穆郭皇後:「後謙約惠下,性惡奢靡。族屬入謁禁中,服飾華侈,必加戒勖。有以家事求言於上者,後終不許……」謙和而樸素,以國事為重,不縱容外戚。

朱棣看罷,贊道:「郭後確實賢德。」心想,徐姑娘也當得起「謙約惠下,性惡奢靡」這八個字,但沒有說。

第二頁,則是宋真宗的李宸妃、楊淑妃。

一個是宋仁宗生母,一個是養母。宋仁宗從小養在楊淑妃膝下,以為自己是真宗繼室、章獻皇後劉娥的兒子,眾人一直瞞著他,直到劉娥死後才告訴他真相。

思及自己和阿橚的際遇,朱棣手上的紙,頓時宛如有千斤重。生母已死,生恩難報,而養恩亦難忘,兩邊都是一樣的恩重如山,不可辜負。

「為何選擇這兩人?」他問。嗓音低低的,帶點若有若無的沙啞。

「李宸妃和楊淑妃,都是賢妃。」儀華在旁輕輕說道:「仁宗能長成太平天子,除了章獻皇後訓導輔弼外,兩位妃嬪也功不可沒。她們所作所為,一切都是為了仁宗好。」外廷臣子未必知道皇子出身,但徐家與皇家結交自微時,知道底細。朱棣的身世,儀華聽母親說起過。抄取這段,她是藏著私心的。摹寫宋代李宸妃舊事,就像遙遙向自己那位未曾謀麵的婆母致意。她也試著去體會,燕王這些年,到底是怎樣的心境。

「嗯。都是賢妃。」朱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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