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1 / 2）
正月初一，五更即起，阿綠阿藍和其它宮人們齊齊來向儀華拜年，儀華都賞了，下人們皆歡喜，吉祥話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個沒完。樂得儀華直笑：「行了行了，我都替你們嗓子疼。」
小火者裡領頭的楊濮眯著小眼睛，手往前伸伸，笑道：「姑娘再多賞點，奴婢還能說呢！」被阿藍冷不丁「啪」地打了一下手：「厚臉皮的錢癆子，大過年來搶我們姑娘錢哩！」眾人皆笑了。
其後儀華在房中淨手焚香，拜佛祝禱。院子裡小火者們放紙炮，劈啪作響。又合力將門閂抬到院子中，在地上拋擲三次，名曰「跌千金」。
到坤寧宮給皇後等人拜年，早膳飲椒柏酒，吃扁食。昨兒包扁食時，有一隻暗包了一枚銅錢，當個吉利的彩頭。今早用膳時，銅錢被朱棣咬到，皇後笑道：「確實該他得，今年他有喜事麼。」這是暗示今年要給燕王辦婚禮的意思。朱棣表麵不言語，心裡樂開了花。
早膳另有小盒的帶筋驢頭肉，名曰「嚼鬼」。零嘴則有「百事大吉盒兒」，剔紅雕花盒子裡裝著柿餅、荔枝乾、桂圓、栗子、熟棗。
其後皇帝於奉天殿受百官朝賀，皇後則受命婦朝賀於坤寧宮。
朝賀禮行完，賜午宴。宴席散後，皇後照例留下幾位功臣家眷敘話拉家常。因體諒儀華想家，其他幾人走後又特意單獨留了謝夫人與儀華相見。
儀華給母親拜年行禮畢，謝夫人端詳著她，心疼不已：「我的兒，你怎麼瘦了？」
儀華忙道：「哪裡瘦了，是娘太久沒見女兒，才覺得女兒瘦了。」當著皇後和宮人的麵，總不好顯得像在宮裡受苛待似的。
皇後笑道：「是瘦啦。年底貴妃生病、太子妃也生病，儀華幫我處置宮裡的事，又幫著太子妃張羅年節，辛苦受累了。今年真是多虧有她。」
謝夫人忙客氣幾句。
去到儀華自己寢殿，母女兩人才真正說起貼心話。謝夫人抱住儀華，就掉下淚來：「你這才幾個月不在家，娘就做夢想你。將來你跟著燕王就藩去，千裡萬裡遠，經年不得一見，可叫娘怎麼處？」
儀華向來堅強，也被母親說得一陣心酸：「到時女兒一定常往家裡來信……況且還有允恭、允敬、允忠陪著娘，娘別想女兒。燕王極好，女兒行事謹慎娘也是知道的，不必擔心。」
「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誰也替不了誰……你說燕王極好？」
儀華微微含羞，低頭道：「是。」
「那就好……你爹爹也這麼說……」謝夫人一麵欣喜答應著，一麵又不放心：「唉，可是你怎麼確定他好？你沒經過男女之事，別被男人花言巧語騙了。」
儀華輕聲道：「女兒信他，也信自己的眼力。若真被騙了，女兒願賭服輸，到時也自有女兒的出路。」
謝夫人嘆了口氣，摟著她道：「你真是娘的女兒，跟娘當年一樣。盼著燕王像你爹爹那樣，是個知冷知熱的人罷。」
儀華笑道：「爹爹在家時處處沖娘賠小心，娘還總埋怨他這、埋怨他那，現在爹爹打仗去了，娘反倒誇起他來。」
謝夫人本來一肚子愁緒，被儀華一逗，笑著捏她鼻子道：「偏心的丫頭，你就知道向著你爹。」
儀華笑道：「娘總欺負爹爹，女兒路見不平罷了。」
能與母親相見，一時高興，短暫相聚一刻，母親告退後，分外惘然，偏偏還不好在皇後等人麵前流露。
夜裡回寢殿，朱棣送她，同她說今日前朝的慶典，以及過幾日立春前要出宮去迎春跑馬。
短短一段宮道，很快便到了寢殿前。
「今日天寒，早些進去休息罷。」朱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