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細腰(1 / 2)
主子們忙,下人們便有機會偷閒。殿門一關,兩個長隨和兩個大丫鬟侍立在門外,一溜兒小火者和小丫鬟侍立在台下,都忍不住湊近些說幾句悄悄話。
阿綠不愛多言,眼睛望向前方地下,不知在想什麼。她巴掌大的臉,淡淡眉眼,小鼻子小嘴兒,模樣與這文靜性格正協調。
自從燕王二月成婚,兩邊下人合在一處,到了七月,祿存還沒能跟她搭上幾句話。此刻耐不得安靜,便小聲笑道:「阿綠姐姐,想什麼呢,怕不是想女婿?」
阿綠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連麵部表情都紋絲不動。嫩白的膚色在燈月之下,像一尊小小的白玉雕塑。
長庚低聲斥道:「亂說什麼呢,閉上你的臭嘴。」
祿存道:「人家阿綠姐姐都沒說我什麼,輪得著你在這逞英雄,李長庚你誰啊。」
「我是你大爺!」長庚細眉倒豎,掄起拳頭要揍他。
祿存圓眼珠子溜溜一滾,指指殿裡,意思是「主子正忙得興起,你敢吵著主子麼」。被阿藍擰起胳膊肉扭了一圈,疼得他差點叫喚出來。
「你少說句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阿藍小聲罵他。
祿存被修理得安靜了約有一盞茶,又嘴碎道:「說起來,我們的名字,你們都知道,不知你們到底叫什麼?總不能大名兒就叫『阿綠』『阿藍』『阿紫』罷?好姐姐,告訴我們。」話是扭頭沖著阿綠說的。gonЪoΓg
話音剛落,又被阿藍狠狠地擰了胳膊。
「我這話沒毛病吧!」祿存火急火燎地把胳膊從她手下奪出來,低聲抗議。
「你問阿綠閨名做什麼?」
「我又沒問你……」
「你——」惱得阿藍重重踩住他的靴麵,腳尖還用力碾了碾。
「阿藍姐姐你真舍得……」疼得祿存單膝跪下討饒,阿藍還不解氣。
祿存向來是個人精子,除了不受長庚待見,四處招人喜歡,這次也不知她在氣什麼。
屋裡隱隱傳來朱棣和儀華的笑聲,祿存抱拳告饒道:「主子們快完事兒了,待會兒要人伺候吶,姐姐饒了我罷。」
阿藍待要給他個台階下,長庚在旁將兩人看得透透的,笑著低聲插言道:「還早呢,爺少說還要一炷香。」
「李長庚你這催命鬼……」
阿藍看他倆拌嘴有趣,繃不住臉笑了,將腳挪開。
祿存忙賠笑討好,補了一籮筐的俏皮話逗她。
果然過了一炷香,屋裡才喊人。
沐浴更衣罷,朱棣和儀華躺在床上,儀華窩在他懷裡,朱棣的手一下一下劃拉著她背後的長發,說道:「大姐的婚禮告一段落,再過幾日,我又要回鳳陽。」
儀華道:「這次我跟四哥去罷。生老病死,古之恆常。日子總要向前過,儀華不是沉湎往事的人。」
朱棣哄她道:「你留在京裡再待些日子罷,就當在心裡送你姐姐最後一程,盡你的心意,以後不留遺憾。我估扌莫著,我九月就能再回來了。」
實則是晉王近日頗流露出將王妃之死怪罪於人的傾向,據說連梓君和潼君都挨過他的鞭子。朱棣怕儀華與晉王在鳳陽相見,晉王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
鶼鰈情深之際,突遭喪妻之痛,想必其痛非同小可。他見過成穆貴妃薨時父皇近乎癲狂的失態,因此他能理解三哥此刻的扭曲。總要給三哥一些時間去消化這件事。
但他也要盡可能地護著儀華,讓她免受言語所傷。這丫頭心事重,求全責備,已經為謝氏之死過於自責了。
儀華依從朱棣言語,暫時留在京中,時時入宮侍奉皇後,也常往晉王府走動,幫忙照顧濟熺。
濟熺平日由梓君、潼君和奶婆、保母、宮女內侍們照看著,至今不知道「娘」是何物。
某日被儀華帶進宮,在東宮和雄煐一起玩,雄煐叫瀟虹「娘」,濟熺也跟著疊聲叫瀟虹「娘」。
瀟虹登時紅了眼眶:「熺兒,我……我不是你的娘吶……」
濟熺烏黑的眼睛眨一眨,迷惑地又叫了一聲「娘」。他還不能完全聽懂人話,也不會說完整句子。
瀟虹與儀華對視一眼,墮下淚來,吩咐道:「望舒,去稟報殿下,就說我想尋一位內府畫師來,畫一幅晉王妃的像。」
於是畫師趙原奉太子旨意入東宮,聽瀟虹與儀華口述,描摹晉王妃容像。他供職宮廷畫院,擅長畫人物,近日正奉禦旨繪製歷代功臣像。按理說是畫技高超之人,但畫出來的卓夷總有幾分不像。
畫成之後又反反復復修改了近一個時辰,儀華嘆道:「莫再難為畫師了。未曾見過真人,卻要畫出來。卓夷的容貌,本也不是世人一支筆所能畫的。」
瀟虹拿著畫,左看右看,說道:「不如,把卓群請進宮來,讓畫師照著卓群做些潤色?雖然不及卓夷美貌,到底是同一個父親,輪廓眉眼有幾分相似。」
儀華道:「寧願畫得不像,也不要請卓群。若卓夷在天有靈,知道我們請人照著卓群的模樣畫她,她恐怕會被氣得魂魄不安。」
瀟虹嘆道:「也是。」
便將此事擱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