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剜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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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瀟虹一夜無眠。

雨下了一日一夜,打在東宮寢殿青色琉璃瓦上,匯集成流,再在簷頭如碎玉滾珠般串串跌落。

天寒,或許當中夾雜著細雪,也未可知。

雨氣氤氳,雨聲繚繞,如絲綢,絞著瀟虹的思緒。她呆呆地躺在床上,去想雨,想雪,想天氣,唯獨不願去想人。

如果去想人,那麼漫天雨絲就會化作一根根鋒利的銀針,將她紮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母親藍氏生她之前,懷遠縣下了七天七夜綿延不絕的雨。她出生前夜,母親夢月入懷,第二天她出生,雨霽天晴,彩虹浮現。gonЪoΓg

都說這是大富大貴之兆,沒想到她就真的走到了富貴之極。

世人皆愛富貴,唯恐富貴不足,卻不知富貴乃是牢籠。

若她與他都生在尋常人家,一夫一婦,他教書為生,她織作持家,縱然沒有鍾鼓饌玉,沒有侍兒婢女,沒有寶馬香車,哪怕兩人僅能勉強掙得衣食溫飽,夫婦相守,亦可苦中作樂。春晝賞花吟詩,夏夜泛舟湖上,秋夕桂子下酒,冬晨掃雪烹茶……她在醒著做夢。

直到天亮。雨還在下,沒有晴。但當蒼白的光射透窗欞,就連這樣明知虛幻的夢都不能再做下去了。

「小姐,您該醒了。」喚她起床的是她的陪嫁丫鬟,名叫同心。

瀟虹躺在榻上,重重地嘆了口氣,眼角一顆淚滑落。她不願被人看見,翻身向裡,指尖輕輕將淚珠揩去,說道:「知道了。」

同心上前扶她起身。地上跪滿了請安的宮婢,手中托舉著金盆、金櫛、金壺、絲帕等物。

同德在旁稟道:「啟稟太子妃,次妃娘娘在外候著,說要來服侍太子妃洗漱。」

「不必了——」瀟虹脫口而出,又改口道:「你去同她說,就說不必拘禮。」

同心勸道:「稟太子妃……婢子怕您落人口實。」

「知道了!」瀟虹一陣急火攻心,揚手欲將離得最近的金盆劈翻。

然而終究收手。

「請進來吧。」她平靜地說。

殿門打開,來人身段小巧玲瓏,纖月要大有弱不禁風之感。淡白的天光灑在她身後,更顯姿態柔媚,弱不勝衣。

轉身,步步生蓮,走近前來,輪廓嬌柔的鵝蛋臉,巴掌大,膚如凝脂,眉若春山,眼如秋水,唇若點朱。

幾年不見,越發的……

我見猶憐。

呂家不過是南宋降將呂文煥的後人,呂氏父親的官階也有限,當初呂氏能與她們這些公侯貴女交遊,還是因為瀟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逛廟會時從浪盪子手中救下了她。因呂氏美麗知書,瀟虹、卓夷等人見了都喜歡,便時時往來。瀟虹素有大姐風度,還格外照顧她些。

女子猶憐,換作男子,能不憐麼。

呂舒寧行禮,瀟虹忙命人扶起。

舒寧用銀盆洗手,擦淨,欲上前服侍瀟虹潔麵。

玉手伸到麵前,隻見十指纖纖,柔若無骨,白裡透紅,吹彈可破。

真是美人,連手,都招人憐愛。

他愛不愛?

這雙手,昨夜,定是碰過他罷?

瀟虹看見這雙手,心中倍加刺痛,微笑道:「你來便已經是盡心了。多年不見,坐下說說話罷。這些事,還是叫她們來做。」

舒寧低頭斂眉,怯怯道:「這些都是妹妹該做的……」她先前在殿外,聽見了殿內動靜。

瀟虹強笑道:「你我姐妹,何必見外。」

她不要這雙手碰她。絕不要。

宮人們服侍太子妃洗漱更衣。一時間,尷尬的沉默。

瀟虹想不起,從前卓夷、儀華進宮時,她都跟她們聊些什麼。眼下她找不到話去與呂舒寧說。

她能像歡迎其他姐妹一樣,說出「有你進宮陪我真好」麼?

她能對舒寧說出「有事姐姐照顧你,不要怕」麼?

她說不出。

她恨眼前這個人。

但她也不想用齷齪下作的手段去排擠打壓。

舒寧並沒有做錯什麼。不是她自己想嫁給太子的。

瀟虹沒有本事傷人。

她沒辦法去恨朱標,也沒辦法去傷害舒寧,她唯有傷害自己。

舒寧新嫁,正是羞澀時候,瀟虹不開口發話,她自然也難啟齒。

沉默良久。滿殿無聲,連下人們的動作,都比往日輕些。

明知道會痛,瀟虹還是笑著問:「太子爺,好不好?」

舒寧粉麵含春,含羞答道:「好。」

又聲音細若蚊蠅地補充了一句:「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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